小風的身高堪堪只到祈無淵的腰間。
祈無淵看到小風慢慢擡起頭,一小半的眼睛從長長的劉海里露出來，好奇又害怕地打量着他。
屋子裏沒有開燈，濃稠的黑暗阻止了門外陌生人的窺伺。
祈無淵半蹲下身子，他平視着小風,又重複了一遍：“嗯,我是你的臨時監護人,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裏都由我來負責照看你。”
祈無淵在和小風說話的時候沒什麼表情，平淡地不帶任何情緒。
“我叫阿淵。”他耐心地解釋。
祈無淵說完話後，小風試探性地盯着祈無淵看了十幾分鍾,又厚又長的劉海把他半張臉都遮完了。
等到小風緊抓在防盜門上的手才慢慢放鬆下來後，祈無淵纔得到他的認可。
“確實有這個事情，請進來吧。”小風慢騰騰地向後退去,給祈無淵讓出進屋的空間。
他聲音又輕又細，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歡迎你，阿淵…哥哥。”
吐露出來的最後兩個字淡淡地飄散在空中,帶起一些特別的意味。
祈無淵提着行李箱進入房間,他剛走進玄關,404號房門就“啪”地一聲自動關上了。
他沒有在意防盜門合上時發出的巨大聲響。
小風侷促地向廚房跑去：“哥、哥哥,鞋櫃裏有拖鞋,你隨便換一下,我來給你倒杯水。”
他看起來十分靦腆。
“麻煩了。”祈無淵迴應完小風,隨手打開玄關旁的燈光開關,客廳的燈瞬間亮起。
祈無淵迅速掃視了一圈整個屋子的格局。
能看得出來這座屋子的朝向不太好,哪怕是開着窗戶也基本上照不進多少陽光,現在還只是傍晚,屋裏不開燈就跟大半夜一樣,看不到一點亮堂。
四個牆角也全部發潮了，屋內感覺比走廊上還要冷個好幾度。
屋子是很老式的普通裝修，沒有陽臺，其他房間的房門都緊緊關着。
祈無淵把行李箱放在一邊，不緊不慢地打開一側鞋櫃，準備換鞋。
他剛打開鞋櫃，微微俯身準備拿出拖鞋，就在視野接觸到鞋櫃時，瞬間就和一顆眼球對上。
佈滿紅血絲的圓潤眼球，還在新鮮地跳動着，彷彿剛從人眼裏挖出來。
“噠、噠、噠……”
感受到鞋櫃被打開的光線後，原本靜止不動的眼球開始在鞋櫃隔層裏跳動起來，不斷撞擊着木板發出聲音。
小風在廚房裏給祈無淵接水，完全沒有聽到玄關這邊的動靜。
眼球裏紅色的血絲越來越多。
祈無淵一把關上鞋櫃門。
聲音消失了。
他又打開鞋櫃門。
“咚、咚、咚。”
飛快地關櫃門、開櫃門、關櫃門……
這顆眼珠子敲得不錯，挺有節奏感。
祈無淵玩夠了，正準備打開鞋櫃拿拖鞋，手上拿着水杯的小風就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他看到祈無淵站在玄關還沒有換鞋子的時候，整個人立刻僵記在原地，尷尬又不好意思地低着頭小聲說：“抱歉……”
小風連忙把手上的水杯放到桌子上，準備走過來親自給祈無淵拿拖鞋。
祈無淵阻止了準備來玄關的小風：“不是。”
“你誤會了。”
祈無淵重新打開鞋櫃，櫃子裏跳動的眼球消失無蹤。
他是視線在鞋櫃裏停留了幾秒，拿出一雙拖鞋：“我在想晚飯做什麼。”
“誒？”
小風沒聽明白，他疑惑地望向祈無淵，不知道祈無淵爲什麼要這麼說。
祈無淵換好鞋拖鞋，右手微微後移，他把剛纔在鞋櫃裏拿鞋時，無意中沾到某種透明液體的手擋在身後。
“餐桌太乾淨了。”
祈無淵左手帶起行李箱，把行李箱隨意放到客廳一個角落後，順其自然地路過餐桌，走進廚房：“你還沒有喫飯。”
祈無淵的強勢讓內向慣了的小孩無法反駁。
小風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吞下了堵在嗓子裏“讓祈無淵不要管他”的客套話。
他真的好餓。
他確實不知道自己到底已經餓了多久。
祈無淵走進廚房，站在水槽邊擰開水龍頭，藉着做飯的名義不動聲色地洗掉了手上的透明液體。
他打開冰箱的冷藏層，裏面空空蕩蕩什麼食物也沒有。
小風站在祈無淵背後，指了指冰箱的冷凍層說：“這裏…還有肉。”
“爸爸媽媽不在了，家裏只有肉。”
祈無淵順勢打開了冷凍層。
整個冷凍層裏每個空間都塞滿了凍出一層厚厚冰霜大塊大塊的肉。
每塊肉都被保鮮膜整齊包好，泛着一種冰凍很久之後已經不新鮮的灰色。
祈無淵嗅覺敏銳，他剛打開冷凍層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腥羶味。
小風輕輕地說：“哥哥，我之前喫過這個肉。”
他的手指不斷揉搓着衣角：“但是爸爸媽媽準備的這個肉好難喫。”
他越說越小聲，最後用一種正常人幾乎聽不見的聲音不好意思地說：“哥哥可以給我做其他的肉喫嗎，我好餓呀……”
祈無淵聽清楚了小風說的話，他挑了挑眉，關上冰箱門：“可以。”
聽到祈無淵答應後，小風靦腆地笑了笑：“太好了，謝謝哥哥。”
“哥哥辛苦了。”
小風說話的語氣和之前一樣膽怯又客氣。
只是在無人在意的動作上，現在他已經堵在廚房門口，擋住了祈無淵能夠出去的唯一一條動線。
小風不受控制地吞嚥了一聲，餓得肚子直叫。
被劉海擋住的雙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祈無淵，不像是在看同類，更像是飢餓的猛獸正在窺探着一塊即將屬於自己的食物。
答應了給小風做食物的祈無淵被迫待在廚房裏。
廚房中除了冷凍層裏被小風明確嫌棄了不會再喫的凍肉外沒有任何食物。
祈無淵似笑非笑地望着堵在門口的小風：“我會履行好一個監護人的職責。”
記說完後，他轉身拿出廚具，真的準備給小風做飯。
小風在祈無淵轉身後，望着他的背影舔了舔嘴角，全然沒有在祈無淵面前表現出來的內向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