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趙輕丹不過也是數面之緣,但是在這一刻,她彷彿能夠理解趙輕丹內心的苦痛與糾結。
因爲身在其位,揹負着遠嫁他國的宿命。
她不得已將自己心愛的人推到旁人的身邊。
偏偏現在安排的那位宸王妃處處不盡如人意,她又不甘心讓那種人陪伴丈夫,她才輾轉找到了自己。
許曼欣之前從沒有經歷過感情一事,加上她的親生父親在她小的時候就將她們母女拋棄了。
她身邊所認識的人,也未有過刻骨銘心的感情。
所以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原來真正濃烈的愛意,竟是這般隱忍和剋制的。
趙輕丹看着她,神情極爲認真:“真計較起來,這件事情其實是我有求於你。我希望你能夠成爲那個讓我放心離開、將宸王託付給你的人。我知道這很難,但我希望你能做到。”
許曼欣有些動容地開口:“公主,我不確定自己能做到什麼份上,但我向你保證,既然我答應了你,就一定會竭盡全力。”
趙輕丹這才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好,那麼現在我便向你說一說他的喜好。他的口味有一些挑剔,平日裏,喜歡喫清淡的東西。不能喫很辣和油膩的食物,卻很喜歡喫甜食。不過有一點,他非常非常討厭喫堅果類的食品,尤其是花生和松仁,所以日後你陪他用膳,儘量不要做這些喫食。”
她說這些的時候,許曼欣就認真的記下。
幾個時辰下來,也記住了不少和宸王相關的喜好。
趙輕丹怕她累着,便提議說歇一會兒。
正巧,宮人稟告說,岄王殿下來了。
聽到“岄王殿下”這幾個字的時候,許曼欣想到了什麼,忽然臉色一變。
但是趙輕丹並沒有注意到,只是如常請了慕容潯進來。
他轉頭看許曼欣:“岄王同本宮交好,他暫時住在宮裏,有時會到本宮的殿裏來小坐,若是你介意看到陌生男子,可以迴避。”
許曼欣有些不自然的搖了搖頭:“我不介意的。”
等慕容潯進來,就看到趙輕丹的身邊多了一位跟她年紀相仿的姑娘。
他有些疑惑:“這位是?”
趙輕丹介紹說:“這位是許曼欣許姑娘,也是光祿寺卿許大人的外甥女。因爲我同她頗爲投緣,就請她進宮來小住幾日。”
慕容潯已經聽說她帶了人進來,而且是讓皇后的人去請的。
雖然動靜不大,但他還是有所耳聞。
等見到了這個女子,慕容潯就已經猜到了趙輕丹的意圖。
慕容潯有些擔心地問:“你確定要這麼做?”
“姑且一試吧,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
他們說話的時候,許曼欣一直忍不住用餘光小心翼翼地看着慕容潯。
她性子寡淡,面上看不出異樣。
實際上手指因爲緊張,早已緊緊地攥在了一起。
四年了,她在心裏想。
原來時間一下子過得這麼快,她本來以爲,此生再也沒有機會見到慕容潯。
等慕容潯跟趙輕丹說完話,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原本一直沉默的許曼欣,卻脫口而出地叫住他:“太子殿下!”
這是一個太過久違的稱呼。
不僅讓趙輕丹,更是讓慕容潯愣在當場。
兩人有些詫異地回頭看向徐曼欣。
慕容潯不太確定的問:“許姑娘是在叫本王嗎?”
許曼欣用力地點了點頭。
慕容潯微微蹙眉,而後聲音清冷地提醒她:“許姑娘,此處可沒有什麼太子殿下。本王是當今岄王,已經不做太子很多年了。”
聽他這麼說,許曼欣的視線不着痕跡地掠過了他的雙腿。
她的眼睛裏不由自主的蓄起了一層眼淚。
許曼欣強忍住淚意,故作鎮定地說:“殿下四年前,曾去過津州一帶,您還有印象嗎?”
慕容潯想了想,數秒之後才點頭:“好像是去過的。”
當年,津州一帶發生水患。
慕容潯作爲太子,代替昭翮帝出行,體察民情。
在津州還暫住了一段時間。
“殿下已不記得小女了,但小女此生卻絕不會忘了殿下。四年前,我那心狠的生父拋下我和母親離開。母親一時情緒崩潰,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買了藥回來想要自盡。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小女回家之後,就看到母親抽搐着倒在牀榻上,便驚呼着出去叫人。可惜因爲母親性子冷清,鄰居們都不願伸出援手,小女實在無奈,在路邊攔住了一位路過公子的車駕,請那位公子幫忙救救母親……”
說到這裏,許曼欣看向慕容潯:“當年,正是殿下伸出援手,才救了家母一命。雖然、雖然如今家母已不幸病逝,可到底多活了四年的光陰,小女已經知足了。每每想到殿下大恩,我都心存感念,片刻不敢忘。”
聽她說完這一切,慕容潯才記起了一段已有些模糊的記憶。
那一年在津州,他確實救過一個女人。
當時是有一個小女孩,哭着喊着求他救救自己的母親。
他便讓手下將那位垂死的夫人送到了離得最近的醫館裏。
在經過數個時辰的搶救之後,總算撈回了一條人命。
但之後,他就跟屬下安靜的離開了,還給他們留了一筆錢。
原來那個人,就是眼前的許曼欣?
這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
許曼欣有些哽咽的說:“當年,殿下走得悄無聲息,小女並不知道您的身份。後來,聽聞太子殿下騎馬路過附近的街道,許多百姓都圍過去想瞻仰殿下的風光,小女也在其中,無意間看到了殿下真容,才知道,原來之前出手相救的便是殿下您。”
她紅着眼睛,極力剋制住自己內心的情緒。
“多年以來,一直未有機會,當面向殿下說一聲感謝。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經年之後,曾經騎着白馬上風光無二的太子殿下,如今卻坐在了輪椅上。
身患人人嘆息的腿疾,連站着都成了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