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她纔將傅山留在自己身邊,現在卻給他一個絕好的機會,讓他去見羅雀。
而且渝北如今是在劣勢,要是羅雀讓傅山也離開的話,那她該怎麼辦?
越想,洛善的心裏就越緊張。
偏偏眼下什麼都說不了,更不可能阻攔住。
傅山自己也無法推脫掉這個任務,只能沉默地答應下來。
深怕鐵吾軍會繼續攻打下去,他和宰相高龐隨後就動身,去往前線找到羅雀。
渝北派了來使說明休戰談判的意圖,來者還是傅山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羅雀耳朵裏。
羅雀先是一愣,隨後察覺到了李默的用意,心下頓時有了數。
“讓他們來見我。”
很快,高龐和傅山就被人帶到了鐵吾軍的主營。
因爲提前知道渝北派了和談之人過來,主營內的鐵吾軍都早早地在邊上等着,一見到他們便紛紛行注目禮。
傅山心下說不酸澀是不可能的。
這裏站着的每一個人,都曾經是他並肩作戰過的兄弟。
光是“鐵吾軍”這三個字,就是他心裏一道深不見底的傷疤。
哪怕這道疤現在看起來結痂癒合了,只要戳一戳,還是會不停地流出血來。
傅山不再多想,一路徑直向前。
高龐則是戰戰兢兢。
大名鼎鼎、讓人聞風喪膽的鐵吾軍,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光是看到這些人都讓他不自覺地產生畏懼。
高龐本就是文臣,不似武將那般勇猛,幾乎是亦趨亦步地跟在傅山身後,試圖找一些安全感。
兩人直接進了主帳。
除了羅雀之外,羅瑩和慕容蘇居然也在。
乍一看到羅瑩,傅山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數秒,但並不是不捨和留戀,而是因爲一種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唏噓和憾然。
羅瑩看到傅山,心裏也是猛地一震。
她以爲自己可以坦然處之了,但真正見到他,那些被封塵的往事似乎又被殘忍地揭開。
如果那個時候……
可惜沒有如果了。
她後來也很多次都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並設身處地地從傅山的立場去想過這件事,傅山那個時候之所以冷漠無情地將她給趕走,十有八/九是爲了保護她。
是他咬緊牙關當機立斷地斬斷了他們之間的羈絆,纔給了她徹底的自由。
而且現在她和慕容蘇在一起,也挺好的,慕容蘇算是她的良配了,她心裏很清楚。
許是這兩人看對方的時間太長了,慕容蘇心下着急了,一把羅瑩拉到了身後,還忍不住瞪了傅山一眼。
被慕容蘇這麼一瞪,傅山才頓時清醒過來,心中又覺得有些好笑。
這位六殿下該不會還以爲他和羅瑩之間還能再有什麼瓜葛吧。
怎麼可能呢,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他們之間,既然當初不合時宜,之後就再沒有破鏡重圓的機會了。
羅雀看到傅山過來,擡手讓人請他們坐下。
羅雀只得看向高龐:“不知高宰相代表貴國陛下前來談判,是帶了什麼誠意來?我軍現在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就算本帥想要收手,底下的將士們卻都意猶未盡呢,讓我們停下總得有所表示吧。”
高龐忙客氣地說:“自然自然,羅帥此前的訴求,我們陛下一直放在心上。只要你們答應退兵,如熙長公主的靈柩,我們會悉心護送到恕南城來,並對外宣稱她不再是渝北的平王妃,屆時由你們體體面面地帶回安盛京城去,從前的和親之事就算作罷了。”
“僅此而已?”羅雀嗤笑一聲。
高龐又咬了咬牙:“當然不止於此!原本陛下沒有半點爲難如熙公主的意思,會造成如今這個局面,全是因爲平王府一衆人自作主張,有違皇命!他們既然膽大包天肆意妄爲,自然是要爲自己的言行付出代價的。羅帥要是想,陛下會直接下令處死他們,以慰如熙公主的亡靈,您看如何?”
羅雀還是笑:“我看這個提議很好。不過高相是不是不清楚,這些條件是我之前跟貴國陛下見面的時候就提出來的,他當時一口拒絕了,纔會有此一戰。可如今渝北的形勢是不大好的,纔會主動來講和。你們要是還想用我過去開的條件來敷衍我們,恐怕不合適吧。”
高龐求助地看了傅山一眼,見傅山不爲所動,他直接開口將這燙手山芋給扔過去。
“駙馬,陛下派你過來也是爲了體現我們的真誠。你跟羅帥乃是舊識,不如你們好好談談,反而更順暢些。”
傅山心裏嘆了口氣,斟酌着開口:“平王府的事,我們大概查過了,是有人從中挑撥的,且是外族人故意攪水,目的是什麼暫時不清楚,我自己的推測很可能是西域所爲。”
羅雀眉心一動:“西域?渝北不是去年攻打了西域嗎,莫非是對方懷恨在西,想要趁此機會來報復渝北?”
“應該是這樣。兩國一旦開戰,渝北很容易在鐵吾軍的壓制下落於下風,西域趁此機會插一腳的話,大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意思。我猜他們很快就會有所動作了……”
高龐立馬附和起來:“是啊,要不是奸人從中作祟,我們兩國原本是沒有矛盾的,如何會鬧得這麼不愉快。兩國交好,對百姓,對將士們都是極爲有利的,羅帥您深明大義,一定懂得這個道理!”
羅雀看着傅山:“這麼說來,平王和如熙公主都有可能是異族人害死的?那我鐵吾軍的副將和十幾個兄弟的性命,也跟他們有關嗎?”
傅山的眼裏閃過隱痛,好一會兒才艱澀地開口:“應當如此。這並不是什麼開脫之詞,而是我親自去查的。我、我沒有騙你。”
他說沒騙,就一定沒騙,羅雀心下明瞭了。
這麼說來,渝北會出這通亂子也是被人給算計了。
但羅雀想到另一樁,不由抿了抿嘴脣。
“那如熙公主曾經在渝北過得生不如死,這也是異族人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