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看着盪漾的潭水陷入沉思。
趙輕丹說得不錯，就算趙輕丹和慕容霽放自己離開，天下之大，自己又能去哪裏？
現在渝北成了別人的地方，成了別人的天下。皇位不是自己的，天下不是自己，文武大臣和天下子民都棄自己而去，渝北已經不是自己的歸處了……
原本還指望幽州鎮國兵能打敗誦西王的軍隊，力挽狂瀾，幫助自己奪回江山，可是現在看來一切都不可能了，都不可能了……
而龍衛上次闖皇宮一次已經元氣大傷，再想靠龍衛營救自己現在看來也已經沒有希望了。
連脫身都難，又如何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皇位，就算是回到渝北也要生活在暗無天日之下，時刻提防着誦西王的算計，想方設法地保住小命。
要他李默過這樣的生活簡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李默，如今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別人，正是你自己。”趙輕丹冷冷地說道。
“我不過是爲了渝北的江山社稷，爲了天下黎民百姓……”李默喃喃自語道。
“不，你是爲了滿足自己的野心。”趙輕丹搖搖頭，“是你想將自己的勢力擴散到更廣闊的地方，想讓更多的人臣服於你，這不是渝北的臣民想要的，是你想要的。”
“我在位十餘載，自以爲兢兢業業，如今看來什麼都不是嗎？”李默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趙輕丹和慕容霽。
李默確實無法否認這麼多年自己確實做過一些錯事，但難道自己就真的一點功績都沒有嗎？
“自古成大事者，何人不做斷舍離，我只不過是放棄了一些無用的東西，而你卻背叛了我！”李默依舊對此耿耿於懷。
趙輕丹分明是他的妻子，是他的皇后，本該和自己一起坐擁天下，共享榮華。
但轉眼間，趙輕丹已經成了別人的王妃，別人的妻子，對自己嗤之以鼻，冷眼相待。
“若不是你不仁，我也不會不義。”趙輕丹說道，“當年你任由身邊佞臣殺害我爹孃，在我孤立無援之際視而不見，聽信流言下令處死我，一樁樁一件件無不傷透了我的心，我恨你無情無義，冷心冷血，但你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反而全怪在我頭上，我與你沒什麼好說的。”
想起過往種種，趙輕丹有些感慨。
幾載光陰，早已是物是人非。
李默：“……”
“我想再見霍芙蕖鳴兒一面。”
趙輕丹嗤笑一聲，似乎對李默的提議十分不屑：“來此之前，我曾讓霍芙蕖去見過你，要是你還配做鳴兒的父親，霍芙蕖不會不讓你見他。”
霍芙蕖雖然沒有跟趙輕丹多說，但趙輕丹也猜得到霍芙蕖和李默大談了些什麼。
“這麼多年我自認爲沒有虧待她和鳴兒。”李默有些委屈地說道。
趙輕丹覺得有些好笑：“那只是你以爲，難道霍芙蕖和鳴兒也是這麼想的嗎？你以爲只要給了他們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就是待他們好了嗎？這麼多年霍芙蕖爲你操持後宮，料理後宮事務，你可曾給她一個皇后該有的尊嚴？”
“就算你介意霍芙蕖安盛的出身，但既然她已經嫁與你爲妻，自當好好關心愛護，可是你完全沒有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你甚至忌憚鳴兒的太子之位，將這麼小的一個孩子帶上戰場，你捫心自問，這是一個父親做得出來的嗎？”趙輕丹字字珠璣，質問李默道。
李默頓時語塞。
“沒工夫再跟你耽擱。”慕容霽冷漠地說道。
侍衛會意，走上前去就要將李默推去潭水邊緣。
“等等。”李默忽然恢復了平靜，臉上的恨意怒意和懊悔都煙消雲散，出奇的冷靜，只是冷冷地看着慕容霽和趙輕丹，“給我時間靜靜吧，這是我唯一的要求了。”
慕容霽正想拒絕，被趙輕丹拉住。
“算了，就算成全他最後的心願吧。”
慕容霽無奈，只好答應。
看着李默緩緩走到遠處潭水邊一處大石頭上坐下，趙輕丹低聲吩咐身邊的侍衛在一旁小心看守。
“跟他廢話那麼多做甚？”慕容霽不滿地看着遠處的李默。
趙輕丹知道慕容霽一碰到李默的事兒就容易情緒上頭，無奈地笑了笑：“君子好成.人之美，反正他也逃不掉，就算是做件善事吧。”
“我就算將他千刀萬剮也不爲過！”慕容霽氣道。
“罷了，這些時日說不定他真的有所悔悟呢？”趙輕丹拉着慕容霽到一旁坐下，“只要李默喝下這忘憂譚的潭水就會忘記以前的事情，我們也不必再爲難於他。冤冤相報何時了，等解開我身上的蠱毒就放他走就是了，任由他自生自滅。”
慕容霽也深感疲憊，若是恩怨能就此了結確實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若是這次真的能瞭解我們與李默之間的恩怨也好，鬥了這麼多年，我也確實倦了等天下太平以後，我們就做一對神仙眷侶，再也不管俗世……”慕容霽拉着趙輕丹的手。
趙輕丹笑着點了點頭。
此時坐在一旁的李默靜靜地看着綠茵茵的潭水，眼神暗了暗，忽地擡起頭看了一眼湛藍的天，低頭時眼中有了一抹異樣的神色。
撲通！
只聽見一聲巨響，潭水猛地激盪起來。
衆人聽到聲音回頭，只見李默已經跳進了忘憂譚。
投河自盡?
慕容霽和趙輕丹都沒想到李默會這麼做，都有些意外。
慕容霽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只見潭水水波盪漾，李默已經不見了蹤影。
衆侍衛現在也犯了難，這潭水不是傳說可以讓人忘記前塵往事嗎？若是自己跳下去找李默，也失去了意識又該如何？
慕容霽有些氣憤：“果然不該讓他獨處，給了他搞幺蛾子的機會！”
趙輕丹抿了抿脣，擔心道：“李默不會淹死在潭水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