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冰冰.地哼了一聲:“這怎麼會是欺人太甚,宸王府內宅不安,側妃出了問題,作爲管內務的女主人,王妃當然要負責任!王爺平日裏在外頭奔波,不知家宅中人的細節也是情有可原,計較起來,當時是王妃的過失更大了!”
如果是平時聽到這種話,趙輕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反擊。
難不成後宮的女人犯了錯,皇后都要跟着挨鞭子嗎。
但是這個時候她清楚的認知到,不可以。
文瀾公主是因爲心中有火氣,想要發泄出來。
如果今天這火氣她發泄不了,是絕不會放過沈月秋的。
但既然她開口說了條件,她們只要照做了。
沈月秋至少可以不用被關進密不透風的御掌司。
趙輕丹當然能夠義正言辭地拒絕這個荒唐的懲罰。
只是文瀾公主已經料到了她不想讓沈月秋留下,也不想讓沈月秋被活活打死。
那麼她只能接受安排。
“好,我答應你。”
趙輕丹的話音剛落,慕容霽就擋在了她的前面。
他微微低垂着眼眸看着趙輕丹。
眼中有剋制隱忍的情緒。
“不行。”
慕容霽沉鬱地吐出這兩個字,也不知道這是對趙輕丹說的,還是對所有人說的。
趙輕丹將手指放在了他的手面上。
入了夜的安盛皇宮陰冷溼寒。
雖然地上鋪了地龍,但棲梧殿的外殿大門敞開。
冷風肆無忌憚地吹進來,每個人都有一種冬日裏獨特的清醒。
她的指尖微涼,用了些力氣摁在慕容霽的手上。
手下還隱約地觸碰到他面上凸.起的青筋。
趙輕丹的動作並不算十分溫柔,畢竟因爲用力,她的指甲都泛起一層不自然的白。
慕容霽知道,她在向自己無聲地陳述一件事實。
一個他們心照不宣,但此刻卻不能宣之於衆的事情。
兩人感情漸深,默契也已經很深了。
趙輕丹什麼都不說,他都很清楚她現在的意思。
只有滿足文瀾公主跟趙安蘭這畸形的要求,沈月秋才能脫身。
沈月秋的安危本不打緊。
偏偏她身體裏有一根看不見的線,那一頭牽連着慕容霽的命。
趙輕丹根本不容許自己冒險。
“不行。”
像是在對峙一般,慕容霽還是堅持說不。
他看着趙輕丹的眼睛末梢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細長濃密的睫毛也跟着扇動了幾下。
趙輕丹用盡全力地握了他一下,逼着慕容霽清醒一些。
隨後她淡然轉身:“既然是內宅的事情,自然與王爺無關。我甘願替沈月秋分攤一半的刑罰,開始吧。”
連皇后都爲難了起來。
她私心並不希望趙輕丹牽扯進來。
可是她不明白,明明趙輕丹有很多個理由可以不接受這樣的懲罰,她爲何主動攬到自己身上。
文瀾公主終於滿意地露出了一個淺薄的笑,如同奸計得逞的小人。
這副嘴臉讓邊上的人都有些作嘔。
身爲公主卻格局小到這種地步,也是極爲奇葩了。
慕容霽死死地拽着趙輕丹,他壓着聲音對她說:“我不同意!大不了就讓她關幾天!到時候我想辦法……”
“沒有辦法,你當御掌司是什麼地方。”
趙輕丹一下子打斷他。
“聽我的,只是區區二十五下而已,我最近身體好的很,受得住。”
說完,她也不管慕容霽的反應,直接將他的手掰開。
她徑直走到了院子裏。
準備刑罰的宮人已經擡了兩個長凳過來。
趙輕丹熟門熟路地往凳子上一趴。
沈月秋怔怔地看着她的動作,隨後在文瀾公主不滿地注視下有些害怕地跟着趴下了。
按照要求,他們厚實的外套都必須脫下去,只留一件單薄的罩衫。
堪堪擋在裏衣的外面,對於這種帶着鉤爪的鞭子來說,卻輕薄如霧。
長公主陰鶩地站在兩人中間,擡起手落下個手勢。
兩邊的鞭子幾乎是同時落下來。
執行的小太監們下手的力度也尤爲相似。
只是落在外人眼裏,卻彷彿是差了不少。
因爲沈月秋登時哭喊了起來,僅僅一鞭子,她就眼淚刷刷地掉落不止。
而另一邊的趙輕丹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她就自然地趴着。
眼睛看着地上生出的零星的溼蘚,緩緩閉上了眼睛。
耳邊是沈月秋誇張的哭喊,可是慕容霽彷彿聽不到。
他滿眼看着趙輕丹,心裏狠狠地揪成了一團。
一種久違的卻刻骨的疼痛貫穿了他的全身,可眼下慕容霽渾然不覺。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趙輕丹越發蒼白的臉,眼底漸漸模糊不清了。
在沒有人注意的角落裏,一滴眼淚極快地從他眼眶裏墜落下去。
無聲無息,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亦沒有人察覺。
只是隨着沈月秋的疼痛更深,慕容霽也實在受不了作用於他身上的劇痛了。
他極力地壓抑着那種凌遲般的心絞,將大半個身體靠在一顆樹上。
手指不由自主地摁在樹皮上,幾乎要將一塊樹皮給摳下來。
慕容霽勉強從袖子裏掏出了趙輕丹給他配的止痛藥嚥下去。
這疼痛感消減了不少。
但殘留的痛苦仍然發揮餘熱,反覆折磨着他。
慕容霽很清楚,他今日會有這種反應是因爲沈月秋正受着形體上的煎熬。
她的痛苦以一種蠻橫無理的方式同樣附着在了中蠱之人的身上。
彷彿是一種有情人之間的牽扯糾纏。
他冷漠地握住了手指,生平第一次無比痛恨自己的大意。
若不是他對沈月秋太過信任,何故會中了這樣詭異的邪物。
便不會連累到趙輕丹。
不會在她替自己受過的時候,身體卻爲另一個歹毒的女人感到痛楚。
這簡直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恥辱!
第二十下的時候,沈月秋疼得暈了過去。
慕容霽背靠着樹幹,身體幾乎痛到痙攣,可他一聲不吭。
無人發現,他的臉色此時孱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