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二爺的話,怡太妃當然很擔心。
只是她權衡一下,還是非常堅定地搖頭:“不可以,這類似的苦,本宮已經喫過一次了,也已經喫夠了!當年禹王也有過意氣風發的事情,仗着亨通銀莊的財力,他在朝中呼風喚雨,很是受人推崇。先帝也不是完全不重視他,給了他不小的職權,可是他的一通舉動,將自己整個命運都給更改了。如果他沒有那些野心,現在說不定還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甚至運氣好,還能真的成爲先帝選中的繼承人。可只要他走出那一步,就什麼都晚了。有些錯可以犯的,犯了尚且有悔改的餘地。可有些錯,不能犯啊!因爲只要犯了,就是永遠回不了頭了!”
該死!
梁二爺表面上無甚波瀾,實際上內心已經翻涌得不像樣子了。
這個怡太妃到底怎麼回事!
要知道他本來是對怡太妃寄予厚望的,他就希望慕容斂那一關,能夠由怡太妃親手打通。
慕容斂是個聽話的孝順孩子,只要怡太妃堅定不移地告訴他,那條路可以走下去,他也能鼓足勇氣一直往下走。
可如今,怡太妃這裏就要把路給堵死了,其他人再怎麼折騰,不是都白費了嗎!
那他和馮彬他們還要做什麼無用功,連慕容斂自己都堅決不答應的事情,他們再怎麼努力,也是打水漂啊。
想到這裏,梁二爺就一陣窩火。
偏偏一腔火氣還不能對着怡太妃發作,他只能表現得雲淡風輕,還要繼續勸道:“娘娘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翼翼了。七殿下和禹王殿下可不是同樣的人,剛剛我就跟您說了,禹王謀事的時候,我們梁家其實是袖手旁觀,絲毫不願意沾染的。這也是我們能明哲保身至今的緣由,可是一旦是七殿下想要做什麼,梁家上上下下,義不容辭,絕對給他全心全意的支撐。”
“娘娘,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啊!現在的梁家,就是在水上的一葉孤舟。別說是不進了,皇上和幾位王爺日後的打壓定然是層出不窮的,我們沒有向前的動力,便只可能不停地往後退,退到何種地步,誰都無法估量。您看着梁家是一個偌大的家族,實際上,這麼多年沒有長進,已經衰敗了很多很多了!過去的老本還不知能堅持多少年,我真的怕這麼一直走下坡路,梁家會敗在我的手裏啊。”
“兄長緣何如此悲觀呢?梁家再不濟,還是有厚重的根基在的。老七再不濟,日後也一定會立府封王,有一定的職權。你自己剛襲爵了,成爲了梁家的家主,現在也領了一個相對重要的官位,只要將事情一件件地辦好了,至少不會引起皇上的詬病吧。哪怕是這麼平靜地發展下去,梁家也是有前途的,並沒有到彈盡糧絕的程度,所以你的顧慮,在我看來真的是杞人憂天。”
“行了,不要再說了。”不知爲何,怡太妃總覺得今天梁二爺的態度非常詭異。
他像是心裏不止一次打過那個荒誕的主意,並且在極力規勸她要走上那條路一樣。
可這樣的事情,不是他們想,就能一下子成的。
稱帝之路,從來都是無數人的血換來的,是一條白骨皚皚的路。
光是想到那些無辜喪命的將士,她就毛骨悚然,覺得萬萬不可因爲一己之私去犧牲那麼多人。
“二哥,太平盛世來之不易。唯有天下太平,江山穩固,百姓們才能安身立命,有幸福的生活。當年禹王謀反,天下大亂,整個中原往邊境去,大半個安盛都生靈塗炭,所到之處哀嚎遍野。那是我們想看到的局面嗎?就算如你所言,我們可以成事。若他於富貴也剛好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願意全身心地輔佐老七,之後如何呢?梁家是可以得到一份從龍之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老七是可以有機會碰到那個位置,成爲至高無上的人。百姓怎麼辦,百姓的命不是命嗎,將士們的命不是命嗎!”
梁二爺如何都沒有想到,怡太妃的嘴裏會說出這番話。
他訥訥地開口:“怎麼娘娘如此體恤萬民了,您身在深宮,榮華富貴從來沒有斷過,何須跟那些不值一提的平頭百姓共情。真的開戰了,也可以避開百姓的,又不是一定要他們去死。”
怡太妃嗔怪地瞪着他:“是啊,本宮從小到大,沒有喫過一天的苦,從來不曾在物質上受到過虧待。自本宮出生之日起,梁家就是鐘鳴鼎食之家,所有的饑荒、災禍、流民,都跟本宮看起來沒有半點關係。”
梁二爺忙說:“對啊,正是這個道理啊!”
“可這個道理,就是對的嗎!”
她極爲失望地嘆了口氣:“錯,大錯特錯!‘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飢婦人,抱子棄草間。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我是先帝的后妃,我的孩子姓慕容,這江山是慕容氏的江山不錯,可子民也是慕容氏的子民!我因爲好運氣,有幸成爲上位者,可不代表民間疾苦與我無關。而你,兄長,身爲官員,當知道哀民生之多艱,纔是爲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