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慣例,安盛在京城的重要朝臣都要在這個場合帶着家中的女眷命婦來到宮裏一同赴宴,以表示對太后的尊敬。
“其實不用這麼隆重操辦的,哀家這樣的老人家,能活到這個年紀已經非常知足了,哪裏還需要皇帝和皇后這麼操勞,特意分出心神來關心這樣的事呢,本來哀家只打算將皇子公主們聚在一起,加上更小一輩們召進宮裏,自家人熱鬧一下就是了。皇帝公務繁忙,皇后照顧佑兒也常有疲累的。”
慕容潯心裏默默嘆了口氣,趙輕丹的事情,他還沒有想好怎麼跟太后說。
對於趙輕丹,太后一向都是很親近的,當做自己親生的孩子一般疼愛的。
她的身體纔剛好一些,如果知道了趙輕丹生死未卜,或者更殘酷一些、知道她靈魂出竅就是個沒有生氣的屍體一般,太后恐怕受不住這樣的刺激。
若是早有預料,他也寧願將壽宴置辦地低調一些,免得引出不好的猜測。
只是太后生辰一事是很久之前便籌備的,沒有臨時改變主意的道理。
“母后別這麼說。”慕容潯親自扶着袁太后去了宴廳:“宮裏很久沒有熱鬧的宴席了,朕也覺着怪冷清的,能有機會給您慶生,朕很開心。”
“對了,聽皇后說,輕丹感染了風寒,今日不會進宮是嗎?宸王妃她沒事吧,她自己就是大夫,怎麼這麼不小心了,應該不會是很重的病吧。”
雖然袁非依說了只是風寒,可太后隱隱覺得不是那麼輕的病症。
不然趙輕丹對她一向是很恭敬和重視的,怎麼會推拒掉這麼大的宴席呢。
所以太后有些不可避免的擔心,卻更希望只是她想多了。
“只是風寒。”慕容潯稍稍加重了一點語氣,眉眼裏的擔憂卻更深了一些。
晨太妃被宮人領着剛入座,就感覺到了四面八方的注視。
她的身體並沒有恢復地很好,即便黎華已經去世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整夜整夜地失眠。
與失眠一併而來的後遺症是無端發脾氣,瘦削和精神疲乏。
黎華出事之後,她再沒有踏進過安盛皇宮。
在她心裏,在場的所有人,尤其是皇族的人,全部都是罪魁禍首。
她甚至還能記得那天跪在太后寢殿外求她給黎華求情,至少饒過黎華一條性命的樣子。
都已經把姿態放到最低最狼狽的位置了,太后也沒有半點鬆動。
最後,她唯一的孩子死在了大宗正院的大牢裏。
晨太妃有些顫抖地閉上了眼睛。
不知是不是因爲短暫地陷入黑暗裏,她的聽覺反而一瞬間變得更犀利了一些。
周遭故意壓得很低的議論聲還是傳到了她的耳朵裏。
“晨太妃今日怎麼也過來了?”
“不知道,她看起來老了起碼十歲,我要是她就該閉門不出,絕沒有心思再來這樣的宴席湊熱鬧了,不過是觸景傷情罷了。”
“可不是嗎,再說了,黎華公主是犯了極大的罪孽被處死的,我纔不信晨太妃這個生母就是無辜的呢。保不齊黎華所做的一切,都是她慫恿的。皇上沒有追究,多半是念在她年紀大了還有看在先帝的面子,她竟然還好意思往宮裏湊,真是不可理喻。”
這些該死的東西!
晨太妃不甘心地睜開了眼睛,目光在宴廳裏飛快且惡毒地逡巡了一圈。
她可沒有忘記今天自己過來的最重要的目的,趙輕丹是否像曹飛檐說的那樣出了意外,今日是最能判斷的。
至少現在看來,趙輕丹並不在這裏。
以宸王府和宮裏來往的密切程度,如果是平時遇到這麼隆重的盛宴,趙輕丹一定會早早地就過來幫袁非依這個皇后的忙。
可是大半的客人都已經入宮了,還不見宸王妃的蹤影,這就很是可疑了。
晨太妃的眼底閃着異樣的光,不多時又瞥見一道頎長的身影入內,一下子吸引住了很多人的目光。不是慕容霽還是哪個!
他的手上牽着慕容信,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不過只有他們父女二人出現,完全沒看到趙輕丹跟隨,就知她今日是不會來了。
晨太妃不由激動了起來,莫非,真的讓曹飛檐說中了!
趙輕丹實際上出事了,只是沒有對外透露,宸王府私下將消息給隱瞞壓下了嗎?
還不等晨太妃想要問,就有跟趙輕丹熟悉的命婦按捺不住地開口問:“奇怪,今日怎麼只見宸王殿下和小公主,宸王妃沒來嗎?”
慕容霽打量了詢問的人幾眼,他想到了什麼,又別開了眼睛。
其實他猜到肯定會有人詢問的,不過眼下這個提問的夫人應該沒有任何惡意。
趙輕丹在京城裏的人緣還算不錯,這位夫人似乎跟她有一些來往,至少慕容霽保留一些印象,對方大概是真的出於好奇。
不過他沒有任何心情去回覆這件事,但聽袁非依不太自然地再次當衆解釋了一遍。
“宸王妃她身體有些不舒服,不方便過來了。”
方纔提問的那位夫人連忙表示理解,還嘟囔着希望王妃早日康復。
眼看着這件事就要被揭過不提,晨太妃有些控制不住地揚聲問:“真是奇怪了,不知宸王妃的身體是不適到了何等地步,竟是連太后娘娘的生辰這麼大的事情都能缺席?今年可是太后的整歲生辰,又不是什麼可有可無的小事。宸王妃此舉,有些大不敬吧。”
多日不見,晨太妃的嗓子像是之前因爲黎華的喪事哭壞了,這會兒扯着嗓子說話,竟讓人覺得格外刺耳尖銳,比剛淨了身的內官的聲音還要令人不舒服。
而這番話裏針對的意思,更是不言而喻了。
慕容霽冷冷地朝着她的方向掃了一眼,袁非依同樣很不樂意,只好再補充道:“宸王妃感染的是風寒,倒不是什麼大的毛病,可今日宴席上人來人往的,風寒又是容易傳染的病症。萬一病氣過給了誰,她定然不願意的,纔會爲了顧全旁人沒有出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