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我本閒涼 >38.第038章 月下冷香
    薛廷之沒想到這麼晚了,回來還會遇到人。

    在聽見那折枝聲的時候,他便看了過去,月色下雖然昏暗,辨認了一會兒卻也認出了那是陸錦惜。

    所以,他沒動了。

    因爲他是打着燈籠的。

    他雖看不見陸錦惜,但陸錦惜一定能看見他,多半已經認了出來。所以逃走反而心虛,掩飾也沒意義,便站在了原地等待。

    一手提着藥包,一手執着已經有些暗的燈籠。

    他聽着陸錦惜這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強將那一股奇異的心驚肉跳壓了下去,躬身道:“廷之給母親請安。剛纔的確是才從外面回來,怕是驚擾了母親”

    “驚擾倒不至於。”

    手指將手中的海棠花枝略略一轉,陸錦惜打量的目光,從他身上掠過,沒忽略他身上沾着的那一股藥味兒,當然也沒忽略他手中提着的藥包。

    “這個時辰,府內各處都已經下鑰落鎖。你從外面,怎麼回得來而且這是”

    聲音微微拉長,陸錦惜的眉頭,略擰了一些,卻沒繼續往下說了。

    意思,已經足夠明白。

    第一,怎麼進門來的

    第二,出去幹什麼了

    若是他真做了什麼虧心事,只怕這會兒面對問題,早手足無措了。

    偏偏薛廷之經歷過的事情太多,眼下這一點變故,還不足以讓他驚惶。

    當下,薛廷之看了她幾眼,似乎有些猶豫,不過還是開了口:“回稟母親,臨安夜裏突然發燒,府里人都歇下了,廷之不敢驚動。所以只央了管事,爲我留了門,這纔在晚上回來。”

    “臨安”

    那不是他書童嗎

    陸錦惜還記得,是那個坐在臺階上啃餅的。

    薛廷之身邊,原也不是沒人伺候。

    只是那些丫鬟們,眼見着他那邊日子清苦,沒什麼盼頭,便都央求管事的給調到了別的院子裏。

    薛廷之也不追究,陸氏知道後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

    所以現在,薛廷之身邊就這麼個小子在伺候。

    陸錦惜想起來,又想想薛廷之這話裏藏着的意思,竟不由笑起來。

    “好歹也是薛府的大公子,臨安雖近身伺候你,是你書童。可也沒有你一個大公子親自出去求藥的道理。”

    “這還是大半夜的,出了什麼事,誰擔待得起”

    “我知道大公子不喜歡我,怕也忌憚我。”

    “不過府裏出了這些事,原是我分內該解決的。但凡你往東院裏通傳一聲,自有人來回我。便是我睡了,也自有白鷺青雀會妥帖料理此事。”

    她的聲音,在這花開的夜裏,有着點悠閒的意味。

    只是一旦往深了琢磨這話的意思,卻是半點也不悠閒了

    薛廷之聽着,執着燈籠的手指,略略一緊,卻垂了好看的眉眼:“母親教訓得是。”

    “沒有誰要教訓你。”

    薛況親自教的好兒子,誰敢教訓

    陸錦惜心底一聲嗤笑,面上卻越見和善,話裏則多了幾分自省的味道。

    “總歸還是我的疏忽,大公子年紀也不小了,身邊總得有幾個能使喚的下人。大公子對我,是大可不必顧忌的。你是大將軍的血脈,將軍府不會虧待了你去。”

    這話算很開誠佈公了。

    明擺着:我不喜歡你,但眼下也不會虧待了你。

    她對薛廷之沒什麼偏見,只是今夜對方自己去外面求藥的事情,讓她覺得心裏不舒服。

    因爲,是個會辦事的,便不會這樣做。

    好歹來東院稟過了,沒人處理,再自己出去求藥,這纔算是有幾分道理。

    沒得紆尊降貴出去,反倒讓知道的人又罵“大將軍夫人苛待庶子”。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薛廷之聽着,又豈能不明白

    他注視着陸錦惜,良久埋頭下來:“是廷之欠了考慮,往後事無鉅細,必先叫母親知道。”

    “總算是說了句人話出來。今日的事,連着那個給你留門的管事,我便都當不知道,不追究了。”

    陸錦惜笑了一聲,才重新將目光放到了他提着的藥包上。

    “發燒也不是小事,你這藥哪裏求的”

    “回母親,是在回生堂求的。”

    薛廷之並未隱瞞。

    這大半夜還開着的藥鋪,也唯有回生堂一家了。

    在這件事上撒謊,回頭被查出來,就不好玩了。只是回頭怎麼通知鬼手張,把口徑給對對,卻成了問題。

    陸錦惜聽了點頭:“我猜也是。只不過鬼手張那個性情,實在是蠻橫,沒爲難你吧”

    “廷之乃是第一次去回生堂,倒不知有此事,只聽說他宅心仁厚”

    薛廷之似乎有些意外,不過又好像想到了什麼,擡眸來看陸錦惜。

    “不過在抓藥的時候,倒是有想回生堂的大夫,提及母親曾給回生堂送了許多藥材,乃是菩薩心腸。興許,他們是看在母親的面兒上,並未爲難。”

    陸錦惜頓時一挑眉,不置可否,只道:“你腿腳的病疾,可也曾請過鬼手張”

    那一瞬間,薛廷之的手輕輕顫了顫。

    打着的燈籠裏,火光也是一晃,像是裏面的燈芯燒得並不很穩定,隨時都要熄滅模樣。

    他聲音裏還帶着幾分沙啞:“回母親,不曾。”

    “那也正好。”

    陸錦惜掐着那一隻海棠,略略在手中一轉。粉紅或者深紅的花朵,在薛廷之燈籠光的照耀下,平白多出了幾分雍雅。

    她聲音平靜,像極了吹拂過的風,很飄然:“你雖說,你這毛病請遍名醫也不能治。但鬼手張不同於尋常人,明日一早,我遣人去請,看他來是不來。或許,未必沒有痊癒的希望”

    聽上去,很像是關心庶子。

    可這一番話落在薛廷之的耳中,卻有一種危險的感覺:到底是因爲關心庶子,還是想要驗證什麼呢

    他悄然地警惕了起來。

    年輕的面孔,輪廓還顯得青澀。

    儘管他看上去似乎比同齡人更成熟一些,可年紀依舊不很大,此刻,只露出了幾分錯愕,或者不安的表情。

    “廷之的病疾,乃是胎中所帶,怕不好醫治。張大夫會不會”

    “試過才知道。”陸錦惜笑起來,“誰也不能保證沒有個萬一。這事我已拿了主意,你但管回去定等消息就是了。如今你手裏提着的藥,既是從回生堂來的,應該妥帖。一會兒我派個人過去,夜裏生火熬夜,總不能你自己親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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