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我本閒涼 >147.第147章 涼薄
    六年。

    六年前, 是顧覺非二十三歲, 剛中了探花, 正是年少意氣最風發之時, 卻偏偏在之後不久直接上了大昭寺,在雪翠頂上一隱六年。

    直到前不久太師壽宴, 他纔回來。

    如今他說,這是他六年來,最痛快的一天。

    那麼

    這六年來的日子,對他來說, 又到底意味着什麼當年又是什麼原因,促使着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門,不再過問

    顧覺非的身上,總有着一層難以解開的謎團。

    所以陸錦惜有時候想, 也許這也是她對顧覺非始終不那麼容易放下的原因所在。

    人, 總是會敗給自己的好奇心。

    她在走廊上站了許久, 也不大聽得清顧覺非那一間屋子裏有什麼聲音傳來。

    但料想不會是什麼愉快的交談。

    她一向沒有聽人牆角的習慣,更何況顧覺非未必想讓她知道,所以略想一想,陸錦惜還是收斂了心緒邁步, 從這後院走了出去。

    雨已經小了不少。

    醫館內有許多學徒在忙碌,穿着一身灰布袍子的鬼手張正站在藥櫃前面寫方子, 那眉頭皺着, 似乎在考量。

    陸錦惜出來的時候, 他眼角餘光一晃, 一眼就看見了,於是暫時擱了筆:“夫人這就出來了嘖,我就知道那一位顧老太師沒什麼容人之量,竟也不留你與顧大公子多說幾句話。”

    “”

    爲什麼覺得鬼手張這話特別

    陸錦惜不由駐足,只覺自己與顧覺非的關係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還不知道有多少麻煩在後面等着呢。

    她有些無奈,聽出了鬼手張對顧承謙的譏諷來,又想起坊間早有傳聞,說回生堂這裏素來是拒絕給顧老太師看病的,便不好接這話茬。

    只道:“您誤會了,我不過是聽說了大公子已經醒來,來看看,略盡心意罷了。畢竟大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

    “嗯哼。”

    鬼手張是不大信的,只是眼下人多口雜,他也不想告訴陸錦惜,他在爲顧覺非吊命的時候,聽他迷迷糊糊之間喊了多少聲“錦惜”。

    “就當你說的是真的吧。不過說起來,我聽說大公子這就要上學去了。這幾天醫館裏忙,也沒來得及去府上爲他看診。現在卻是要問問您,大公子去稽下學院了,回頭看病怎麼辦”

    前面說的“大公子”,指的是顧覺非。

    這後面提的“大公子”,指的當然是薛廷之了。

    陸錦惜這些日子以來經歷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只記得當日從昏迷之中醒來的時候曾看到過薛廷之,但後來的幾天她就以養病爲由,誰也沒見。

    鬼手張乍然之間這麼一問,她竟還真的不很清楚。

    神情間,有片刻的茫然。

    但緊接着,她就反應了過來,笑着道:“您也知道,我這才醒沒多久,府裏的事情都沒時間去了解,大公子也沒跟我說。如今科舉改制的事情雖已經落定,但大公子這腿還是要治的。待我今日回了府,與大公子商議一番,若有什麼變動或者打算,必定過來知會您。將來大公子的腿疾,還要勞您多費心。”

    還打算治就好。

    雖然,復原的希望也很渺茫。

    鬼手張心裏面嘆了一口氣,但聽陸錦惜還要給薛廷之治,也就放心了不少。

    他婆娘還真沒說錯,自打上次大病一場復原之後,這一位大將軍夫人就轉了性,便成了個活菩薩。

    這麼看來,當初也沒白救她。

    只可惜世間幡然悔悟又慈悲心腸的人實在太少了,比如現在顧覺非屋裏的那一位,便是個欺世盜名、心狠手辣的大奸賊

    “夫人既然還有打算,那老頭子我也不擔心了。”鬼手張想着,也不耽擱陸錦惜世間了,只道,“坦白說,大公子這腿疾,能治好的機率不高。但若療養得當,將來陰雨天或者一把年紀了,

    好歹能少受些罪。”

    陸錦惜一下便想起了薛廷之那蒼白的臉。

    她點了點頭,將鬼手張這話記在了心裏,接着又寒暄兩句,這才告辭從回生堂出來。

    青雀白鷺就在門外等她,主僕幾個坐車又回了將軍府。

    眼下府中的情況有些複雜。

    她與顧覺非之間的流言傳了出去,太太孫氏也將府裏的事交到了衛仙的手上。她這個昔日的大將軍夫人,算是“失實”了。

    但除此之外,也沒人敢再多說什麼。

    不管是孫氏,還是家裏其他人,沒有一個人提出要對陸錦惜怎樣。好像大家都在等待什麼,或者忌憚着什麼。

    也許,是因爲這“緋聞”的對象是顧覺非

    當然了,陸錦惜自己覺得,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前後的事情牽扯太深,在那一系列事情沒水落石出之前衆人不好下定論。

    所以除卻府里人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之外,其餘的倒也沒有什麼變化。

    因在回生堂與鬼手張說了話,又提及了薛廷之的事情,她回府之後,便叫了幾個孩子過來。

    一來說自己已經沒事,二來關照了一下他們近日的情況。

    流言蜚語長着翅膀,總是飛得很快。

    璃姐兒、琅姐兒幾個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了,顯然也都聽說了一些風言風語。

    所以這時候,他們看着陸錦惜的目光就有些微妙了。

    璃姐兒是純粹的擔心,頗有一種家裏大姐爲出了事情而苦惱的感覺;

    琅姐兒少見地文靜,看似擔心,但一雙眼睛裏已經是掩不住的興奮,甚至還有些亮晶晶的;

    薛遲卻是鎖着眉頭,似乎好奇極了。

    至於薛廷之

    他年紀最大,相對來說也是最不顯山不露水的那個。

    人坐在陸錦惜下首,面上有些微的笑意,看着平平常常,也似乎完全不知道這些天外面有什麼傳言。

    陸錦惜便問他:“前陣子我在養病之中,去點禪寺也沒顧得上。你稽下學院那邊的事情怎麼樣了”

    “回嫡母,已經考過了。”

    京中的稽下學院,名聲雖比不得其餘的幾家,但進去也需要考試的。在陸錦惜出事這段時間,薛廷之早完成了這些。

    “若不出什麼差錯,後天便要入學。”

    “那入學之後你打算住在哪裏”陸錦惜打量着他,只覺得幾天沒見,他又高了不少,“今兒我去回生堂,與張大夫交談,他想讓我問問,回頭要怎麼繼續給你診治。我想着,這府裏你若不想待,便在外面給你賃間宅院,帶幾個丫鬟過去,也方便你回頭交遊。”

    她私心裏猜測,薛廷之該是不想住在將軍府的。畢竟她前身陸氏待這孩子也算不得很好,有失察之過,兩人怎麼看都算是有過節。

    薛廷之在這裏,或許有些不自在。

    但事實上,這話落到薛廷之的耳中,便成了一道“逐客令”。

    這分明是不想他再繼續住在將軍府。

    規規矩矩搭在膝上的手指略略收緊了一些,薛廷之脣線未抿,少年的輪廓在他臉上已經圓熟了一些,出色的五官則更添幾分驚豔。

    他沒有表達什麼不滿,姿態很是順從。

    當下微微笑道:“稽下學院與將軍府相距也不很遠,在府裏住與外面住相差不大,廷之皆可。至於住在哪邊,但憑嫡母安排。”

    這是將選擇的全力都交到了陸錦惜的手上。

    隱隱然之間,意味着一點不尋常的東西。

    陸錦惜到底還是敏銳的,但她並不打算爲這一位庶子留什麼希望,於是笑了一聲,淡淡道:“那便在外面置個院子住着吧,將軍府這宅院也就這麼大,你現在住的那院子又是演武場所在之地,不好改建,總覺得委屈了你。上學的時候住外面,若得了假,回府多看看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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