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曼沒有看她。
“我先出去。”脣角勉強溢出一抹禮貌的笑，她朝夏晚點點頭，隨即轉身離開，絲毫不拖泥帶水。
身後，俞顏猛地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
“黎曼”
然而黎曼沒有絲毫的停頓。
門口，溫墨宸看着她和自己擦身而過，張了張嘴，最終沉默的跟在她身後走了出去。
一時間，病房內只剩下了三人。
俞顏近乎本能的身體往後縮，直到退無可退。
“你你們”她的臉色煞白，神情再也不是剛剛的癲狂得意，而是無法掩飾的害怕。
夏晚睨了她一眼。
下一秒，她側眸看向身旁男人，徵求他的意見：“能不能交給我”
霍清隨沒有絲毫的猶豫：“你想怎麼處理，都隨你。”
他的嗓音淡淡，似乎渾不在意。
然而聽在俞顏耳中，卻猶如一塊巨石壓在了她的身上。
窒悶。
疼。
恐懼
“霍霍少”她的身體已然顫抖起來。#
得到首肯，夏晚這才重新看向俞顏，她沒有馬上說話，而是靜靜的看着她。
一秒，兩秒
一分鐘過去了。
從沒有哪一刻，俞顏覺得像現在這樣備受煎熬，不寒而慄。
“你”
“離開青城，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往後，但願你不要再被人利用。當然，你若還是執迷不悟，還想做什麼，下一次，就絕不會這麼簡單放過你了，明白麼”夏晚淡淡打斷她。
剩餘未出口的話硬生生堵在喉嚨口，俞顏整個人震驚僵住
“你你”
她不敢相信。
夏晚微的挽了挽脣，索性好心解惑：“放過你，並不代表我是聖母忘了你對我，對霍清隨做過的事。一來，是看在紀安的面上，爲了紀安，二來，你昏迷了這麼久，身體在那場大火中也出現了問題，算是得到了教訓。僅此而已，下不爲例。”
她沒說的是，或許只是因爲俞顏的愛而不得，這對她而言，本身就是最大的折磨。
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你好自爲之吧。”說完最後一句話，夏晚握住了霍清隨的手，“我們走吧。”
“好。”
話落，兩人攜手轉身出去。
而身後
“哇”的一聲，俞顏望着兩人的背影，痛哭失聲。
哭聲越來越響亮，像是在發泄着什麼，像是在懊惱自己的所作所爲，又像是
但無論哭聲裏夾在了什麼，夏晚都不會在意。
門關，哭聲便被隔絕。
幾步之外，黎曼站着，視線望着遠方，那背影，似乎透着一股無法排解的孤寂。
夏晚心中微動。
“黎曼。”她輕聲叫她，深怕打擾到了她。
身形微動，黎曼聞言轉身。
“夏晚，霍少。”她微微頷首打招呼，隨即擡腳走了過來。
站定，她動了動脣。
“你的。”霍清隨在她開口之前將信歸還。
剎那間，黎曼只覺心臟重重絞痛了下
“謝謝。”她幾乎是費盡全力纔將說出的兩字。
霍清隨向來只對夏晚話多，物歸原主後，他便再沒說話，神色淡淡。
黎曼睫毛顫了又顫。
良久。
“霍少，”她努力微揚脣角，語調極力往渾不在意的方向靠，“能不能告訴我紀安他葬在哪裏我想”
敢去看他了
陣陣酸澀在橫衝直撞，這幾個字，在舌尖上打轉，她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西山墓園。”霍清隨不自覺放輕了聲音。
黎曼身體一僵。
“好謝謝。”迅速斂眸將其中的眼淚壓下，她低垂着腦袋，下一瞬卻猶如無事人一般快速擡頭看向夏晚，“等空了我聯繫你，一起喫飯，我先走了，拜拜。”
夏晚看出她在強撐，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頭：“好，等你電話，拜拜。”
“嗯。”
黎曼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夏晚雖然不知道她和紀安當年是什麼樣的情形，但也知道，現在的黎曼，心底大概一直都不好受，只是她強撐着，不想讓人發現而已。
一瞬間，她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而眼角的餘光，就是在這時發現了溫墨宸的不對勁。
像是
失戀。
嗯失戀
夏晚爲自己腦中冒出的詞訝異，只不過還沒多想，就聽到了溫墨宸沉沉無力，甚至是失魂落魄的聲音
“雖然認識不久，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情緒波動，之前她給我的印象，就好像什麼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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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溫墨宸擡起了頭，笑容說不出的勉強：“紀安在她心裏很重要吧，肯定很重要，放一個人在心裏十年，我想她大概永遠不會留出其他位置了。”
他自嘲，失落更明顯：“四哥我是不是，沒希望了我”
果然。
自己猜的沒錯，溫墨宸竟然喜歡黎曼。
什麼時候呢
夏晚忍不住想。
然後，她就聽到了身旁男人冷漠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嫌棄的聲音
“有沒有希望我不知道，真喜歡到不能沒有她，可以試一試。就算現在沒有想好，但她是和你一起來的，現在你在這裏，她一個人走，算怎麼回事”
溫墨宸呼吸猛地一滯
下一瞬，他恍然大悟。
“我我的錯”有些激動，有些懊惱，他連話都有些說不清了，“我這就去送她她不能一個人，不安全對我這就去找她”
說完他就要跑。
才轉身，他硬生生停住，笑盈盈回過頭：“謝謝四哥”
話落，他跟陣風一樣跑了個沒影。
夏晚將他前後的樣子看在眼裏，實在沒忍住，笑了笑。
真是
可愛。
“他一定是希望黎曼幸福的，不會想看到她陷在回憶裏，如果有對的人陪在她身邊，他會安心，也會替她開心，祝福她。”
喑啞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夏晚側首看去，看到了男人眼底的柔情和懷念。
微微一笑，她和他十指相扣。
“他也一定是希望他的好兄弟你幸福，也不會想到你一直自責愧疚，他比誰都想看到你好好的。”踮起腳尖，她輕輕在他側臉上輕啄一口，無關情慾，“你也要讓紀安安心。”
霍清隨看向她。
四目相對。
“好。”緊了緊和她相握的手，他應下。
夏笑容舒展：“那我們走吧”
“好。”
相視一笑，兩人牽手離開。
電梯正好到達這一層，夏晚微笑着踏進，卻在看到電梯裏的人時，一時之間僵在了原地。
電梯裏的人，亦是。
“晚晚晚。”南沉有些不知所措。
夏晚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打招呼，目光卻在這一刻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手臂外，白色的紗布分外明顯。
“你的手”
南沉眼睛不易察覺的亮了亮，而後連忙解釋：“哦這個沒事沒事，只是小問題，沒事的，你你別擔心，我”
向來只有別人面對他結巴的份，這一次，卻換成了南沉語無倫次。
“我”
“有時間麼我們能不能單獨聊一聊”
話音戛然而止。
南沉不敢置信的盯着夏晚，更多的是驚喜：“晚晚你剛剛說”
不着痕跡的輕舒口氣，夏晚抿了抿脣，點頭：“嗯，我想和你聊一聊，可以麼如果如果你沒時間，那就”
“有時間有時間”南沉不停點頭。
作爲一個大老爺們，這一刻，他竟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夏晚不是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情，但最終她沒說什麼。
既然決定要問問清楚，那麼遲早都會有這麼一天。
不過很湊巧，是今天而已。
很快，三人去了醫院的荷花池旁。
“我去那邊等你，慢慢聊，嗯”霍清隨指腹輕撫了下她的臉，柔聲哄道。
夏晚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遂淺笑：“放心吧。”
“有事叫我。”
“好。”
夏晚看着他漸漸走遠，直到看到他在不遠處的另一張長椅上坐下，她才收回目光，打氣般握了握拳，隨後纔在椅子上坐下。
南沉，就坐在椅子的另一頭。
兩人可以說靠得很近。
但
氣氛卻有些尷尬。
南沉一擡眼，就能看到那張臉。
真像
他不由苦笑。
時間過的可真快，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
他竟然有個女兒，和卿卿的女兒。
眼前似乎出現了那張臉，那個人，南沉目光不自覺變得柔和，終是開腔打破沉默：“你和你媽媽，長得真像，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像”
不是沒人說過她和薄意卿像，但不知怎麼的，此時此刻再聽，夏晚竟有些說不出的奇妙感覺。
可能，是冥冥之中的牽引
腦中想象着那張臉，睫毛微顫，她幾乎是下意識的輕聲問：“我媽媽她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她啊”南沉眼中有光，似乎是一下子亮起來的，很柔和，很寵溺，亦很深情，“是一個叛逆的溫柔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