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紀微染呼吸驀地一滯。
她定定的看着那本本子，久久未動。
良久，她伸出了手，指尖微顫。
明知道不該，也不能，可她的手就跟不受控制似的，伸向了那本本子。
心跳驟然加速，她緩緩打開。
盛希醫院。
“對不起厲少，我們已經盡力了”醫生從手術室出來，摘下口罩歉意的說道，“方伯走得很安詳，厲少，趙小姐，請節哀。”
節哀
厲佑霖抿緊了脣，沒說話。
“節哀”
一旁的趙綰煙情緒卻是在瞬間失控。
“什麼叫節哀節什麼哀”瞪着一雙早已哭紅哭腫眼睛的趙綰煙死死拽住了醫生的手，眼淚緊跟着洶涌流下，“你說方伯麼不會的不會的啊前前幾天他還跟我說話，說要帶我回安城見爺爺，方伯方伯身體那麼好”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她瞳孔驟然重重一縮，臉上血色盡失：“你騙我你騙我對不對方伯不會死的不會的”
“趙小姐，您”
“佑霖佑霖你告訴我，他們在說謊對不對方伯怎麼可能丟下我呢他是我唯一的親人啊，他怎麼能”轉身猛地拽住厲佑霖的手，她又哭又鬧，“不會的方伯不會死的我要去看方伯我要去看他你們都騙我騙我”
猛地轉身，她一個勁的要往裏面手術裏衝。
“趙小姐”
醫生心情複雜，眼疾手快就要攔住她。
“啊”
毫無預警的一聲尖叫，只一秒，趙綰煙臉上盡是驚恐之意。
“別碰我走開走開啊鬼寶寶寶寶別怪媽媽走開你們都走開啊”雙手在空中一陣亂揮，她一個勁的往後退，“佑霖佑霖救我佑霖”
“趙小姐”
“趙小姐”有護士不明所以，想要去拉她。
“啊”
迴應她的，是趙綰煙愈發激烈的反抗，她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彷彿下一秒眼珠就會蹦出來一樣。
“趙小姐”
“佑霖佑霖”
驚叫聲，誘哄聲，哭聲
一時間，手術室前一片混亂。
十五分鐘後。
被強行帶回病房的趙綰煙在打了鎮定劑後終於沉沉睡去。
她的臉上滿是淚痕，即使睡着了，她整個人仍是防備的自我保護姿態。
吩咐護士拿毛巾給她擦一擦後，厲佑霖轉身離開了病房。
“厲少。”
“方伯的後事你安排，讓他落葉歸根，回安城，就葬在趙老附近吧。”
這一次，賀舟沒有馬上回應，而是斟酌了兩秒：“厲少，方伯去世的事，需要我現在通知霍少麼”
厲佑霖腳步微頓。
賀舟看了他一眼：“厲少，我覺得還是儘快通知霍少吧，其實論理來說，霍少和趙家的關係更深一些，霍少也應該知道這事。”
“他和夏晚在度假。”厲佑霖沉聲說道，目光沉沉，沉默片刻後他解釋，“夏晚從前和她的牽扯，若是一早就讓老四回來，夏晚怎麼想他們分開了半年多，我不想”
賀舟沒忍住：“厲少，您怕趙小姐的事影響霍少和霍太太的感情，讓霍太太想起那些不愉快，那您呢您有沒有想過，趙小姐和太太的過往也牽扯很深，您如果不通知霍少，如果太太知道了，她會不會”
厲佑霖眉頭一下皺了起來。
賀舟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換了話題：“那趙小姐怎麼安排我覺得她的情況更不對了，在飛機上就剛剛又受了刺激，恐怕”
“等她醒了之後，暫時送她去一品住段時間，讓你找的人好好照顧她。”厲佑霖說着，低頭拿出手機撥通了陸禹的電話。
那邊隔了好幾秒才被接通。
“什麼事”很沉的語氣。
厲佑霖垂了下眸：“有沒有時間能不能把明天的見面挪到今晚方伯剛走，趙綰煙情況很不對，比”
“老三，”陸禹冷笑着將他打斷，第一次在面對兄弟的時候語氣很差，“耽誤我睡女人，就爲了大晚上給你前女人看病你有病還是你的心壓根就在趙綰煙身上紀微染呢你是不是忘了，她纔是你的女人”
“嘟嘟嘟”忙音聲緊跟着響起。
厲佑霖如夢初醒，後知後覺終於想到了一件事。
昨天他說等她錄節目結束後要去接她一起回家。
現在
看了眼時間，臉色驟然一變，他連忙撥通紀微染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客服的機械聲傳來。
剎那間，厲佑霖只覺有股不安從心底躥出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他猛地轉身，一雙眼睛暗如潑墨，聲音中也透着不安的急切：“邢星的電話給我”
夜，漸漸深了。
黑色的邁巴赫在馬路上飛速疾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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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佑霖薄脣緊抿，雙手緊握方向盤，手背上更是青筋畢露。
“對不起，您撥打的”
車內再一次傳來客服的聲音。
她的電話還是打不通。
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適逢紅燈，厲佑霖煩躁掐斷了電話，一拳打在了方向盤上。
他想起了之前和邢星的通話。
她說，紀小姐錄完節目後沒有馬上離開，而是休息了大概有半小時才走。
半小時
是他的錯。
他竟然忘了和她通個電話。
越想，他的胸口就越悶，想象着她那半小時可能有的心情，燈光下，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綠燈亮，他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南園。
二樓的燈已經亮了很久。
邢星靠在車身上，一直就沒有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明亮的遠光燈射來。
邢星眯眼望去。
夜色下，男人的臉很沉，隱約還可見焦急懊惱之色。
“厲少，”等他大步走近的時候，她叫住他，第一次多嘴，“紀小姐雖然沒說，但我看得出來，那會兒她在等的人是您，紀小姐很失望。”
厲佑霖的腳步一下頓住。
邢星卻沒有再多說什麼，自顧自的拉開車門上了車。
啓動，踩油門。
很快，車子離開，獨留厲佑霖惴惴不安的站在原地。
“紀小姐很失望”
腦中再次回放邢星那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話，他的胸口愈發窒悶。
擡頭看了眼二樓，他緊抿着脣快步進去。
王姨正準備休息，聽到聲響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厲佑霖，也注意到了他不怎麼好看的臉色，頓時有些擔心：“先生，出什麼事了嗎”
厲佑霖一言不發徑直走向樓梯。
“先生”
踏上第一步的時候，他不知怎麼的停了下來，啞聲開口：“染染回來後”
可剩下的話，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王姨隱約感覺到了什麼，回想着紀微染回來時的臉色，不由更擔心了：“先生，你和太太吵架了嗎太太回來的時候心情好像不怎麼好，她說她累了想休息，我就沒上去打擾她。你們先”
後面的話厲佑霖再也沒聽下去，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
心跳越來越快，他快速走到了臥室門口。
只是當手搭上門把的那一秒，不知怎麼的，他一下停下了。
眸光幽暗，他的呼吸亦是急促，甚至是紊亂的。
門內，是她。
滿腔的不安無處宣泄，只短短几秒，他的掌心忽的冒出不少汗。
很熱。
煩躁的扯了下領帶，又解開兩顆釦子，他還是覺得熱。
他索性把西裝外套脫了。
可這一下，不僅沒讓心底的躁意平復，反而更強烈了。
他突然很想抽根菸。
但
最終，他推開了門。
“染染”
可牀上，空無一人。
厲佑霖一驚，喉嚨倏地發緊：“染”
話音戛然而止。
他心心念唸的女人此刻正飄窗上看着劇本。
燈光下，她的容顏是一貫的清冷。
莫名的，厲佑霖鬆了口氣，緊接着，他大步走過去。
“染染，怎麼不坐牀上”
但
她沒有迴應，甚至，都沒有看自己一眼。
一瞬間，厲佑霖渾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先前的不安也越發的強烈。
第一次，他竟不知所措，甚至於大腦也有些混亂。
喉間晦澀發緊，他再出聲：“染染，對”
“回來了”紀微染側首，迎上他的視線，忽的，她笑了笑，“要跟我說對不起麼對不起沒來接我”
她看起來很平靜，笑容亦是輕輕淺淺。
厲佑霖卻覺得胸口說不出的窒悶：“染染，我”
“是臨時有急事，所以失約了麼”紀微染依舊看着他，每一個字，她竭盡全力讓聽起來是平靜的。
只是，她落在身側的另一隻手已悄然攥在了一快。
像是有隻無形的手突然攥上了他的心，厲佑霖說不出的難受。
四目相對。
他眸色愈發深暗。
“是，”他承認，卻不知道是不是適合這個時間解釋，“因爲”
“厲佑霖。”紀微染打斷了他。
而後，她合上了劇本。
深吸口氣，她這才重新看向他，只是她仍是有些恍惚的，以至於再開口說出來的話似乎也很縹緲：“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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