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首,他酸澀的雙眸緊閉。
空氣靜滯,氣氛壓抑。
不知過了多久,有些亂有些沉的腳步聲響起,緊隨其後的,是賀舟的聲音
“厲少手術結束了。”
像是驟然被驚醒,厲佑霖猛地站起來,不顧疼痛直奔手術室方向。
“厲少”
雙眸泛紅,厲佑霖跑得極快。
“程川”終於發出聲音,但那聲音,又沉又啞到了極致,“她”
程川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厲少”
厲佑霖已然情緒失控:“她怎麼樣了”
“程川,告訴他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強忍住眼淚,穆喬冷聲說道。
程川沉默了兩秒,再開口,聲音也有啞:“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但因爲宮.外孕大出血,加上送來的時間耽誤了些,所以”艱難的嚥了咽喉,他才繼續,“她的左側輸卵管已經切除,不出意外,明早會醒,但醒來後,還需要再做其他檢查,尤其她的情緒,需要格外注意。”
做醫生這些年,再嚴重的病症他都經手過,也不是沒有面對過病人家屬,但這是第一次,他心裏說不出的滋味,比當初夏晚要他隱瞞懷孕時還不是滋味。
末了,他加了句:“未來一個月,她的身體一定要好好調養。”
他的話說完了,但氣氛,卻比先前還要凝重。
穆喬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可饒是如此,再聽一遍,她還是難受的不能自已,眼淚根本不受控制。
轉過身,她的肩膀止不住的顫抖。
賀舟亦難受的沉默。
而厲佑霖
“她在哪個病房”一張臉難看至極,很短的六個字,但他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而那聲音,一下變得宛如老人。
“她在哪”呼吸一下比一下粗重,他重複。
程川欲言又止,下意識看向了從厲佑霖身後走近的江聿琛。
紀微染清醒之際找江聿琛說的那些話,他也聽到了,江聿琛現在對厲佑霖是什麼態度,他多少也猜得出來。
但
看着厲佑霖的樣子,他還是鬆口了:“508。”
他的話音才落下,厲佑霖已轉身離開。
只是
當厲佑霖快要接近病房之際,他被攔下了,被幾個突然出現的保鏢。
“抱歉,厲少,您不能進去。”
他認識,是江聿琛的人。
喉間腥甜的感覺加重,一顆心疼到幾乎窒息,他轉頭,雙目赤紅如困獸。
“讓我進去看她”
江聿琛走近,面無表情吐出幾字:“不可能。”
“聿琛”
“她不想見你,哪怕沒有醒來,也不會見你。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簽下離婚協議。”
四目相對。
兩人對峙。
厲佑霖的呼吸一下比一下粗重,那是一種無能爲力,亦是心如刀割。
“我要見她”
低沉的四字再次從他喉間溢出,隱隱綽綽的哽咽夾雜其中。
江聿琛恍若未覺。
穆喬在賀舟的攙扶下此時也走了過來。
“你跟我過來”顧不得心痛,她直接走過去拽住厲佑霖的手往其他地方拖,“我也不會讓你見微染不會”
“媽”
“別叫我媽”
猛地轉身,穆喬一隻手揚在半空中,卻遲遲打不下去。
最終,她頹然放下,眼眶通紅。
“我走的時候,你怎麼答應我的你答應過不會讓微染受一丁點委屈可現在呢你答應過的事,就是讓她躺在醫院裏麼你知不知道宮.外孕大出血有多危險知不知道切除一側輸卵管代表着什麼原本原本不用的都是你都是你”
終究沒有忍住,她淚如雨下,撲到他身上,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捶打。
厲佑霖僵着身體,一動不動,只是他垂落在身側的兩隻手,已然緊握成拳,手背上更是青筋畢露。
安靜的走廊裏,除了穆喬壓抑的哭聲,再無其他。
空氣裏彷彿都染上了她的難受。
“對不起”良久,厲佑霖才艱難出聲。
穆喬的動作一下頓住。
兩秒後,她看向他,眼中是掩不住的濃濃失望:“對不起你對不起的是我嗎你對不起的是微染”
微染兩個字,像是尖刀,快準狠的刺在了厲佑霖心上。
“我知道。”
“你不知道”穆喬指着他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她想罵他,可話到嘴邊,最終還是變成了一句,“簽了離婚協議吧。”
像是心臟被猛地掐住,無以言表的疼痛迅速蔓延全身,厲佑霖整個人近乎痙攣。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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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到現在的提心吊膽,她已渾身無力。
“這一次,你做的事,別說微染,我也不會原諒你,佑霖,你太讓人失望了。”
她轉過了身。
“夫人”
“不用扶,我沒事,等明天微染醒來,我還要照顧她,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不用管我,讓我一個人靜靜。”拒絕了賀舟的攙扶,她流着眼淚離開。
那背影,無論怎麼看都散發着一股極深的悲慟。
賀舟亦是酸澀。
“厲少”他出聲,隱約哽咽,“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太太。”
厲佑霖沒有說話。
只是,他手背上的筋脈凸顯的愈發清晰,愈發恐怖,漸漸的,他的呼吸也越來越沉,越來越重,而他的五官就像僵住了一樣沒有表情。
“是誰”
許久,又沉又暗的兩個字被吐出。
賀舟眼中立時蓄滿恨意:“談老三。”
“談老三”
“是。”
賀舟看着他,忽的心生不忍,但他清楚,厲少不單單是要真相,他何嘗不是在自虐
於是,他還是一點點的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
一字不漏。
而他每說一個字,厲佑霖的臉就暗下一分,到最後,再也無法形容。
“厲少”
才醒來不久的邢星強行讓厲慕周帶自己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厲佑霖足以令人不寒而慄的神情。
“對不起。”她艱難開口,心中自責不已。
這是第二次了,她沒有保護好紀小姐,是她的問題。
厲佑霖僵硬的身體動了動。
“邢星”
“厲少。”
胸口處的沉悶壓得他透不過氣,厲佑霖擡眸看她,每個字都說得極爲艱澀:“孩子的事你知道多少”
四目相對。
邢星分明看到了他眼底濃重的悲慟和後悔。
“昨晚”她開口,聲音也啞了下去,“我送紀小姐回南園的途中,紀小姐讓我去藥店買了驗孕紙,那時候紀小姐給我的感覺就是心情很不好,具體有沒有懷孕,她沒有告訴我。”
氣氛越來越壓抑。
她繼續:“今天在片場,厲少您走了之後,紀小姐就有些不舒服,她打了電話給楊蘭,安排了醫院,要做檢查,爲了以防媒體知道,楊蘭用的是我的名字,所等紀小姐收工後,我們就去了醫院。路上,紀小姐看到了厲少您出現救趙綰煙的視頻。”
視頻
厲佑霖呼吸驀地一滯,喉嚨口的腥甜像是要衝出來一樣。
無比艱難的,他才勉強擠出一個字:“她”
邢星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再開口的時候,她別過了臉:“之後紀小姐再沒有說過話,不過一路上,紀小姐的手一直放在肚子上。再後來,我們到了醫院停車場,迎面走來一對男女,女的是孕婦,紀小姐看了她好幾眼,還走神了。只是沒想到,那對男女是有備而來。”
“對不起,厲少。”她又說了遍,只是心中的愧疚,再也抹不去。
來之前厲慕周在她的逼問下告訴了她紀微染動手術的事,如今看厲佑霖的神情,她想,結果如何她也猜到了。
這走來的一路上,她都忍不住想,如果當時她再敏銳些,如果她也沒有因爲看到孕婦而走神想到從前,如果
或許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是,這個世上沒有如果。
嘴脣微顫,邢星聲音一下變得極啞:“厲”
卻見面前人靠着牆壁忽的俯下了身,而後,一點點的將臉埋在了自己的掌心裏。
安靜的走廊裏再無聲音。
除了
厲佑霖喉間的,從最深的地方溢出的聲響,似發泄,又似壓抑,完全無法形容。
這一夜,厲佑霖在紀微染病房外守了一夜,但他沒有見到她,甚至就連靠近也無法靠近。
翌日。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原本是爲了回來陪霍清隨參加方伯的葬禮,但夏晚怎麼也沒有想到,等着她的,卻是紀微染的出事。
心急如焚難受了一路,最終在病房外看到厲佑霖時,全都化成了不能原諒的憤怒。
她突然不想再看到他。
徑直走到另一邊江聿琛面前,她幾乎是顫抖着聲音問:“微染醒了麼”
“咔嚓”一聲,病房門忽的被打開。
在裏面照顧了紀微染一晚的護士激動的跑出來。
“江少,紀小姐醒了”
知道你們心疼微染,我也是這幾章都寫的格外艱難,eo`唉,不過放心,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