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
男人沉冽的嗓音忽的響起,低低的敲打在她心上。
呼吸微滯,傅繁回神。
將她微小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傅寒景眸光微閃,再開口,他聲音啞了不少:“過來,喫點東西。”
對上他的眼神,傅繁很想和以往一樣傲嬌的回嗆他拒絕他,明明那些話也已經到了喉嚨口,可不知怎麼回事,話竟然變成了
“噢。”
話音落下,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她羞惱,彆扭,下意識就想把話圓回來,只是喉嚨動了動,最終她還是嚥了回去。
沉默着,她跟在男人身後走到了餐廳。
而後
她終於看清了男人手裏拿着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一碗再簡單不過的酸湯肥牛面。
傅繁的呼吸又滯了下。
從小到大,她唯一喜歡且沒有變過的,就是愛喫酸湯肥牛面,且她的嘴還被養得很刁,不是段靜或者奶奶做的面,她都不會碰,總覺得不好喫。
現在
她下意識擡頭看他。
“還不坐”假裝沒有看出她的情緒波動,傅寒景依舊是冷冷淡淡的語調,“不想喫”
傅繁動了動脣。
“說話。”#
愈發淡漠的語調,傅繁心中愈發彆扭,委屈也重新涌上了心頭將她包圍。
“誰說我不想”兇巴巴瞪了他一眼,她哼了聲,拉開椅子坐下,微擡下巴撅着嘴反問,“不是給我喫的那你還不放下”
傅寒景是最瞭解她的人,他哪裏看不出她的鬱悶
眼底閃過笑意,他將酸湯肥牛面放到她面前。
同一時間,濃郁的香味鑽入傅繁鼻中。
她心中一動。
好香,看着好好喫的樣子。
饞蟲一下被勾起,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拿起筷子準備開喫。
然而
男人的視線沒有移開,依舊落在她身上。
在筷子夾向肥牛的前一秒,傅繁反應了過來,手一頓,她裝作隨意的樣子改爲攪了下肥牛,嫌棄道:“我纔不喫,誰知道你是不是在裏面下毒了,之前還那麼兇我,欺負我”
越到最後,她的聲音越低。
只因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餓
沒兩秒,她又難受了起來,看着愛喫的美食在眼前卻因爲彆扭而不能喫,那種心情,真的太糟糕了。
可是,一想到這是傅寒景做的,她就更彆扭,她可忘不了他兇她的模樣。
她不想低頭啊。
越想,傅繁就覺得越委屈,尤其男人還一直沒有說話,到最後,還是她先沒忍住擡起了頭,想再說些什麼。
不想,男人已不在眼前。
還不及她想什麼,男人又重新出現在她視線中,這一次,他一左一右兩隻手各自端着一隻碗和一隻杯子。
很快,他坐到了她對面。
傅繁看到碗裏也是酸湯肥牛面,而被放到她面前的杯子裏,看不出是什麼。
“先把醒酒茶喝了,喝完再吃麪。”
男人淡淡的嗓音重新鑽入耳中。
傅繁咬脣,擡頭:“不要,我不餓,不”
最後一個喫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咕嚕嚕”的一聲,她的肚子發出了抗議。
傅繁:“”
小臉一下尷尬漲紅,尤其男人還在看自己,她下意識想兇回去不準看她不準笑:“你”
“喝了,如果你不想晚上睡不好,明天頭痛的話。”
話,再一次被他打斷。
男人目光幽幽,還有些冷。
喉嚨口滿是無理取鬧的怨言來回滾動,最終,傅繁咬了下脣彆扭的拿過醒酒茶一口氣喝光,接着沉默的喫起了面。
當味蕾被侵入,不知怎麼的,她腦中忽的就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原本早已模糊,可這一刻,卻是清晰到不能再清晰
記憶力的小時候,爸媽忙於工作,比起爺爺奶奶,她更喜歡跟在傅寒景身後,有一次,她心血來潮想自己學做提拉米蘇甜品,可不管怎麼學,總是學不好,還把廚房弄得亂七八糟,她很失落,甚至煩躁的想要把東西都扔了。
恰巧那時候,傅寒景回來,他阻止了她,而後耐心的手把手教她,最終不算完美但味道真的很不錯的提拉米蘇成功。
傅繁睫毛撲閃了下。
她記得,那一次自己激動的抱住了傅寒景笑得很開心,而且,那也是有記憶以來到現在,她第一次看到傅寒景下廚,如果不算今晚的話。
眨了下眸,她低頭。
她突然忍不住想,傅寒景那樣的人剛剛下面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呢
是不是
碗裏的面似乎更誘人了,色香味俱全,真的很好喫,比奶奶和媽媽做的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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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好喫。
其實
心尖顫了下,而心底,像是有什麼情緒涌了出來一樣,呼吸微微急促,傅繁飛快擡眸看了男人一眼,而後又低頭,彆彆扭扭的低聲說道:“我我纔沒有勉強。”
沒有指明,但兩人都很清楚她說的到底是什麼,不是指吃麪,而是她在迴應之前他說的那番話。
她低着頭,自然也就沒有發現男人微勾了下脣角,還有淺淡的笑意從他眼底劃過。
“嗯。”不動聲色收回視線,傅寒景淡淡說道,淡的彷彿無論是情緒還是語調,都和之前一樣沒有變化。
倒是傅繁,一下咬住了脣。
嗯
她都知道錯了,他就回應一個嗯還那麼勉強
壞脾氣在作祟,她猛地擡頭,有些委屈又有些氣憤的脫口而出:“傅寒景你什麼意思我都說我知道錯了,我”
“我知道的意思。”
被噎住,傅繁臉頰氣鼓鼓。
傅寒景睨她,神色依舊淡淡:“以後不許再去那種地方喝酒,實在想去,跟着我。”
跟着我
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可不知道爲什麼,傅繁竟然有種先前洗澡時那種奇怪心情又來了的感覺,最不可思議的是,她她的心跳竟然漏了拍。
“我”
“你什麼”
“你”
“我什麼”
“”
傅繁張着嘴看到男人似笑非笑的堵她的話,只覺胸口重新堵了口氣,而這股氣,和之前的委屈不同,完全是不一樣的心境。
她更沒有意識到兩人之間悄無聲息變化的氣氛。
“我又不愛喝酒。”瞪了男人一眼,她彆扭又傲嬌的說道,撇了撇嘴,她還想說什麼,忽然想到了另一件差點被她遺忘的事,“傅寒景”
“嗯。”
眼底蓄上惱火,傅繁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問道:“你你說的那個男的是誰”
混蛋,敢打她的主意,是不想活了麼
傅繁恨恨的想着,一時沉浸在怒火中,以至於並沒有發現男人微的頓了下的動作。
“是誰”沒等到他的回答,她氣憤追問。
傅寒景像是才聽到她的問題一樣擡起頭和她對視。
“解決了。”他說。
解決了
怎麼解決的
傅繁一愣。
“那”
“喫東西。”
傅繁想繼續問,可男人根本就是一副不打算再說話的架勢,只是斯文矜貴的喫着面,端的是一副貴公子模樣。
須臾,她心裏有些不舒服的咬住了脣。
沒再吃麪,她定定的盯着他。
“傅寒景。”忍了又忍,最終她還是沒有忍住重新叫了他。
而當他擡眸,當兩人的視線交匯,她竟然詭異的差一點失聲。
優雅放下筷子,傅寒景看着她:“還要說什麼”
傅繁心尖一顫,但隨之而來的,是先前在洗澡時形容不出的複雜心情。
抿着脣,她沒有說話。
但越是這樣,她心中的那股煩躁就越嚴重,心底深處也好像有兩個聲音在爭吵,吵得她腦仁疼,最終,她還是問出了口:“公寓裏爲什麼爲什麼會有女人穿的衣服”
話落地,空氣靜滯。
像是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她想挽回,於是再用氣憤的語氣說道:“你其實真的有女朋友對不對既然這樣,你爲什麼還要答應爺爺和溫沐姐相親你這樣這樣很渣你難道不知道麼”
“不知道。”
漫不經心的語氣,渾不在意。
傅繁瞪大了眼睛,說不出是生氣還是震驚多一點:“你”
“我什麼”傅寒景睨她。
那眼神
傅繁想要指責,可話到嘴邊,除了一個你字,竟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反倒是另一件事在腦海中突然清晰了起來。
在她還不曾斟酌之際,她的行動快腦子一步問出了口:“你是不是要離開傅家”
夜色沉沉。
傅繁躺在牀上,嘆了口氣。
她翻了個身,不期然想到了傅寒景的最後一句話。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她是不是希望他離開傅家,問她想不想。
她想麼
其實她
黑暗中,傅繁咬住了脣。
這一夜,她輾轉難眠。
而一牆之隔的主臥裏,傅寒景亦是毫無睡意。
陽臺的門被打開,吹着風,他不疾不徐的抽着煙,煙霧繚繞下,他的神色晦暗難辨。
當手指間的煙快燃到盡頭的時候,他終於有了決定,拿出手機,他撥出一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