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拎着一袋東西去而復返。
車緩緩啓動。
江聿琛盯着看了片刻,跟上。
沒多久,南山公寓到達。
他看到江蔓清下車,和那個女人手挽着手按下密碼進入公寓樓。
夜風習習。
江聿琛降下車窗,點了根菸。
青白色的煙霧若隱若現,眼前似乎開始變得模糊,直到屬於她公寓的客廳燈亮起來。
一根又一根。
江聿琛不知道自己到底抽了多少根,只知道他覺得煙有點兒苦了。
夜,漸漸深了。
而他的心,空蕩蕩的。
公寓。
舒適的沙發上,江蔓清和鄧茵醉醺醺地躺着,毫無形象。
“蔓清蔓清”鄧茵掙扎着爬起來,遞給她自己倒好的紅酒,咧着嘴笑得開心,“還是紅酒好喝對不對啤酒呀太苦了呢,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
江蔓清腦袋渾渾噩噩的,思考能力彷彿也一併消失,她聽見鄧茵的聲音,只剩順着她的話回答的本能:“嗯,太苦了,不如紅酒好喝”
醉眼迷離,她試圖坐起來。
“我扶你呀,”鄧茵傻笑着將她扶起,很是豪氣地拍拍自己的肩膀,“來,靠姐姐我的肩膀上,我給你依靠喲,我們呀談談心好不好”
“談談心”
“對呀。”
“談什麼呀”
“談”見她的紅酒喝完了,鄧茵又給她倒了杯,隨即湊近她面前,壓低着聲音很是八卦,“蔓清,你有沒有有沒有喜歡的人呀告訴我好不好你都知道我喜歡的男神是誰了,我也要知道你的嘛。”
酒勁上頭,江蔓清整個人暈暈乎乎的,然而聽到喜歡的人這四字時,她的心還是不可避免的狠狠刺痛了番。
疼
好疼呀。
貝齒無意識咬上脣瓣,眼眶酸澀,她委屈搖頭。
“怎麼啦”鄧茵問。
江蔓清還是搖頭。
睫毛顫了下,鄧茵拍拍她的手,柔聲哄道:“搖頭是沒有喜歡的人這個意思嗎還是有喜歡的人不能說蔓清你告訴我啊”
她喜歡的人啊
當然有啊。
那個叫江聿琛的男人。
可是可是她不能說。
不能的。
儘管酒醉奪去了她的思考能力,但保守和他祕密的本能還在。
“沒有沒有喜歡的人”她搖頭,然而語調是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委屈。
但,鄧茵聽出來了。
她眨着眸,半是懵懂半是單純:“那你喜歡江導嗎江導是所有人的男神呢,工作室裏好多人都喜歡他的,蔓清,你不喜歡他嗎”
江蔓清擡起了頭。
心,似乎更疼了,是那股熟悉的鈍痛。
她想忍住。
可是
“江聿琛江聿琛”是情不自禁,也是無意識,她一遍遍地低聲叫他的名字,末了,她吸了吸鼻子,帶着哭音,“不不喜歡的”
鄧茵睫毛撲閃。
“那班長薛澤呢他喜歡你很久了呢,班裏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就你傻乎乎的不知道呢。蔓清,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薛澤呀,他人很好的,和你很配呢。”
“薛薛澤”
“嗯。”
江蔓清又吸了吸鼻子,雙眼水霧霧的,其中盡是迷茫:“是誰呀”
鄧茵握上她的手,溫聲哄道:“就是喜歡你的班長呀,蔓清,給薛澤一次機會呀,好不好他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的呢。”
江蔓清搖頭。
“不要。”
“蔓清”
忽然,一滴淚落下。
江蔓清掀眸,水霧越發明顯,委屈更甚:“喜歡一個人太累了,我我不要。”
說罷,像是支撐不住酒勁似的,身體一倒,她直接倒在了鄧茵懷裏。
鄧茵眼皮微的一跳。
“蔓清”
“嗯”
鄧茵低頭看她,循循善誘:“我覺得你變了好多呢,總覺得現在的你一點也不開心,雖然雖然以前大學時你其實也不是很開心蔓清,你到底怎麼了呀不能告訴我麼我可以替你分擔啊,蔓清,不要讓自己不開心,你還有我,知道麼”
江蔓清恍惚了下。
“不要不開心”她喃喃重複。
“對呀,”鄧茵的聲音更柔和了,“蔓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好不好是不是和江導有關呀你們認識對不對”
江聿琛
冷不丁地聽到他的名字,江蔓清只覺心臟像是被突然攥住了一樣。
無意識的,她伸手按上了左心房。
“疼不是”
她睜着眼,雙眼卻沒有焦距,彷彿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中走不出來,又彷彿在思念着誰。
鄧茵看着她,莫名的,心有點慌。
“蔓清”她叫她。
然而,江蔓清卻緩緩閉上了眼。
“蔓清”
沒有迴應。
“蔓清”
江蔓清睡着了,保持着手按着左心房的動作陷入了沉睡中。
客廳裏一下變得安靜下來。
許久。
鄧茵將江蔓清的身體搬到一旁,而後自己起身舒展了下四肢,接着才小心翼翼扶起她往臥室走去,放上牀,蓋上蟬絲被,想了想,她找到她的卸妝用品輕柔地替她卸了妝。
臥室裏很安靜。
鄧茵看着她,良久終是咬着脣低聲說道:“對不起蔓清,就這一次,我我就騙你這一次,你不知道,我真的很喜歡江導,你能明白那種暗戀有了機會的感覺麼我想正大光明地去喜歡他,我”
牀上人始終在熟睡中,睡容安靜。
明明閉着眼,但鄧茵還是不敢多看她,別過了臉。
她低下頭,嗓音微顫,有點兒委屈:“如果如果不是婚禮上見到了他,我真的就打算只是暗戀了,可偏偏讓我又遇見了他,這是緣分不是麼蔓清,你都不知道,這一年來,我夢見過他好幾次,全都是他救我的畫面,我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男人,蔓清,我”
欲言又止,情緒翻涌,後面的話,她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擦了擦眼淚,她起身悄悄退了出去。
沙發前,茶几上,一片狼藉。
有她們喝的酒,也有她叫的燒烤外賣
讓她喝醉,她是故意的。
鄧茵在原地站了片刻,沉默地走過去開始了收拾。
收拾完後,她又把公寓簡單的收拾了下,最後拎過兩個垃圾袋下樓扔垃圾。
走到電梯前,很巧,電梯門開。
鄧茵正要擡腳走近,呼吸卻是猛地一滯。
“江江導”
她怔住。
她怎麼能想到今晚居然還能再見到他,還是在這裏
如果說她和他沒有緣分,她如何相信
“江江導”心跳驟然加速,磕磕絆絆的,她緊張不已,然而大腦卻在瞬間清醒。
南山公寓都是一梯兩戶的設計。
這一層樓,一間是蔓清住的地方,那另一間
“江導你住這裏麼”擡起眼,她狀似驚訝地問。
江聿琛本不想回答,甚至壓根沒打算停下,只是無意間的一瞥,他看到了她手裏拿着的淡色垃圾袋,而垃圾袋裏有紅酒瓶和啤酒罐。
鄧茵一下就發現了他的注意力。
心念升起,她狀似不好意思地往後藏了藏,歉意地懇求:“江導,你能不能能不能當沒有看見啊蔓清是藝人,要是被別人知道她大晚上喝這麼多酒,可能可能對她形象”
“爲什麼喝酒”
“啊”
江聿琛眸色幽暗,他盯着那些酒瓶,只覺胸口有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在橫衝直撞,更是試圖要讓他窒息。
“爲什麼喝酒”他重複,語氣不自覺森然。
鄧茵看着他,下意識往後退了步,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後她立即尷尬地站定。
她很爲難。
最終,她咬着脣,小聲說道:“蔓清心情不好,我問她怎麼了,她不肯說,不過不過我猜可能和我們大學班長有關吧,回來的時候班長給她打過電話,蔓清就悶悶不樂了,喝酒的時候還哭了,好像在後悔着什麼。”
班長
後悔
江聿琛腦中瞬間就冒出了那晚的對話。
那個男人
“不好意思啊江導,”鄧茵突然着急出聲,指了指垃圾袋,“我得趕緊下去扔垃圾呢,才把蔓清哄睡着,我不放心,得看着她。”
她說着又歉意了點了點頭,隨即要往電梯裏走。
像是想到什麼,她突然又站定,轉身看着江聿琛爲難又好奇的模樣:“江導能不能問你件事呀你和蔓清真的不認識麼那爲什麼我跟蔓清說我在遇園遇見你了,她很排斥的樣子啊”
空氣,靜滯。
鄧茵等了許久都沒等到他的回答。
“對不起啊,我我不是有意要問江導你的隱私的,對不起,我不問了。”她紅着臉低聲道歉,懊惱又尷尬地走進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上,而後降落。
電梯外,江聿琛仍站在原地沒動,一張臉晦暗幽深,如同斂着狂風暴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