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古湘湘已離開，這句話卻一直在江聿琛腦海中一遍遍地重複，提醒着他和江蔓清之間那點兒可憐的信任，或許，從始至終兩人連信任都沒有。
其實，他從來都很清楚。
她不信他。
呵。
夜風徐徐，卻吹不散江聿琛心中的躁意和自嘲。
他閉上了眼。
心裏堵着口氣，古湘湘氣憤地走進公寓，低着頭沒看路徑直往電梯方向走去，沒曾想才走兩步就撞上了一堵肉牆。
“嘶”
她揉了揉撞疼的額頭，心情更加不爽。
一股怒火急需發泄，她想也沒想擡頭：“會不會走”
話，戛然而止。
所有的字眼都在同一時間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嚨口。
古湘湘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人。
“古湘湘。”
久違的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古湘湘猛地回神。
怎麼會是他
混蛋
垂落在身側的一隻手無意識地緊握成拳，手背青筋畢露，她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往下沉，沒兩秒就難看的可怕。
“你怎麼會在這”她幾乎是從牙縫中硬擠出的話，而不知名的強烈情緒在這一秒洶涌而出，她毫不客氣地冷笑，“立刻馬上滾”
話落，她再也不看他一眼，擡腳從男人身旁離開。
手，忽的被握住。
如同突然受驚，甚至是受到恥辱一樣，古湘湘情緒大變，脫口吼道：“放開我蔣曄你他媽給我滾你沒耳朵麼滾”
她開始劇烈掙扎。
然而，男人看似沒用力，可她卻怎麼也掙脫不開。
“蔣曄我艹你大爺”
怒極，她開始拳打腳踢，偏偏這個可惡至極的男人全都輕鬆躲過，不僅如此，她還聽到了討人厭的輕飄飄一句
“這麼重口，想艹我大爺古湘湘，你有這能耐我怎麼不知道”
血液直衝腦門，古湘湘惱得一張臉頓時爆紅。
“關你屁事”
“嗯，你這重口是不關我屁事，可你帶着我兒子閨女遠走高飛，又告訴他們我他媽早就死了，這就關我事了。我死了麼嗯”
皮笑肉不笑的一句，堪比一桶冰水從古湘湘腦袋上澆下。
一瞬間，她失控的情緒驟然恢復正常，一起回來的，還有她的思考能力。
她冷了下去。
可下一秒再開口，她又像是失控一般，因爲每個字都像是從喉骨深處硬擠出來的，帶着毫不掩飾的厭惡：“江聿琛告訴你的”
迴應她的，是男人微不可查的皺眉，以及沉默。
古湘湘一顆心漸漸涼了下去。
沒有任何猶豫，她迅速從包中找出手機撥通了江聿琛的電話。
然
關機
靠
一瞬間，古湘湘再次怒火中燒。
先前看到蔣曄的第一眼，她喪失了理智，所以只想着趕走他，離他遠遠的，根本沒去細想他怎麼能進入需要業主刷卡的公寓。
但剛剛
當初沒人知道她是懷着孕離開的，身邊也沒人知道她有一對雙胞胎孩子，可這個混蛋不僅知道，連她對兩個寶寶說的話也清楚，她怎麼能不懷疑
畢竟知道她有雙胞胎孩子，且孩子父親是蔣曄這事兒，只有江聿琛一人知道。
如果不是他的威脅，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當年造成了誤會有推不開的責任，她根本不會跟他回來，她一點也不想回到青城這個地方。
江聿琛那個混蛋明明跟她保證過蔣曄不在青城，也保證過她的事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可現在
如果不是江聿琛告訴了他，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說出這些話
男人果然都他媽是混蛋
不能信
古湘湘忽的冷冷一笑，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都是十足十的嘲諷：“誰說你是我孩子的親爹這麼上趕着喜當爹可不是你蔣曄的風格啊。”
蔣曄眯眼，不怒反笑：“不是我是誰”
古湘湘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忘了，畢竟睡過的男人多了去了，記不起來是哪個前男友的了。”
蔣曄冷笑了聲，睨她：“他們能滿足你”
古湘湘不甘示弱，笑得愈發挑釁：“當然，每一個都比你好多了，畢竟你蔣大少爺是秒射男啊，誰不知道你不行就你這樣，還想有機會當爹做夢吧你”
話鋒一轉，她收起笑容：“現在可以滾了麼趕緊滾，不然我報警，告你猥褻”
“猥褻”眼底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蔣曄漫不經心地扯了扯領帶，盯着古湘湘一字一頓，“既然要告我猥褻，怎麼着我也得把這個罪名坐實了纔不喫虧啊。古湘湘，你說對嗎”
“唔”
一瞬間，蔣曄瞳孔驟然重重一縮。
古湘湘趁着這個機會甩開他的桎梏轉身飛奔跑了出去
很巧，一輛載着人的出租車此時在單元樓前停下，眼睛一亮，等到裏面的人下來，她二話不說鑽了進去。
“砰”的一聲，門重重甩上。
“師傅快走有個變態在追我”
南山公寓。
渾渾噩噩回到家，關上門的剎那，像是再也支撐不住一樣，江蔓清靠着門板緩緩跌坐在地。
沒有開燈，公寓很暗。
雙腿曲起，江蔓清抱着自己，將頭埋在了手臂中。
不多時，眼淚滑落，滴溼了她的衣服，慢慢的，眼淚越來越多，她一直咬着脣，不允許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可最終還是沒有抵擋住情緒的攻勢。
她哭出了聲。
起先是小聲的，隱忍的，之後聲音漸漸變大，到最後，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明知不該，但她沒辦法控制。
她從不知道，原來真的和他結束，看到他身邊另有她人，他再也不會看自己一眼，自己竟然會這麼難過，像是要死掉一樣。
爲什麼
明明應該覺得解脫纔對啊。
眼淚如同決堤的河水，再也止不住。
江蔓清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後來自己恍恍惚惚起來時，雙腿已發麻，一個不留神，她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磕到了膝蓋。
或許是疼的。
她已感覺不到。
狼狽的姿勢又保持了很久，她才支撐着重新站起來，在黑暗中一步步憑着感覺慢慢走向客廳。
手機，響了。
她沒管，也不想管。
到底是看不見，她的腿又撞上了茶几，差一點又摔倒。
她彎着腰，按着膝蓋，僵着沒動。
許久，她伸手擦掉又掉出來的眼淚，接着去摸索沙發旁的落地燈。
燈開的瞬間，明明燈光暈暖，但或許是哭得太久，她還是覺得眼睛被刺了眼，睜不開，她下意識伸手擋住了雙眼，好一會兒直到適應了她纔拿開。
仰着腦袋看着天花板，不知怎麼的，江蔓清只覺那股好不容易壓下的酸澀重新捲土而來。
再一次擦掉眼淚，吸了吸鼻子，她走進了臥室。
行屍走肉般洗完澡，有聲音傳入了耳中。
隔了好幾秒，江蔓清才反應過來是門鈴響了。
忘了自己的頭髮還是溼的，忘了自己只穿着睡衣，也忘了這麼晚不太可能會有人來公寓找自己，她渾渾噩噩地走了過去，大腦一片空白的打開了門。
等看清楚門口站着的是誰是，江蔓清終於清醒了過來。
古湘湘
怎麼會是她
她怎麼
一時間，不知怎麼回事，她腦子又亂了。
“你你”
在蔣曄和江聿琛那所受的氣一路上不減反增，就是此刻，古湘湘也是極力剋制着纔沒有讓自己嚇到江蔓清：“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是關於江聿琛的，能讓我進去麼”
可她不知道的是，江聿琛的名字早已成了扎向江蔓清心頭上的利刃。
她聽不得，也不能聽。
臉色變得煞白，江蔓清只想逃避：“對不起，太晚了，我要睡了，我哥哥的事，你找他可以了，我我幫不了你什麼。”
說完顧不得什麼，也沒去看古湘湘驚訝的神色，她伸手就要關門。
古湘湘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門即將在自己面前關上，她纔回神想也沒想伸出腳抵住了門，並大喊道：“我不是江聿琛的女朋友我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江蔓清原本低着的頭猛地擡起。
她愣愣地看着古湘湘。
饒是古湘湘平日裏再遲鈍，也多少看明白了江蔓清前後的神色變化，想到這其中或許還有自己的一份“功勞”在，一時間她很不自在。
喉間變得艱澀，她嚥了咽喉，別過臉，又在下一瞬想明白什麼重新看向江蔓清。
“那什麼讓我進去說吧，這裏不方便。”她嘆了口氣。
江蔓清依舊怔愣在原地。
古湘湘心裏突然不是滋味，先前的怒火彷彿也在此刻消散，沒等江蔓清回答，她自己直接推門進去，而後關上了門。
“咔嚓”輕微的一聲，江蔓清如夢驚喜。
她看着古湘湘。
古湘湘也在看她。
四目相對。
古湘湘愈發不自在，愈發心虛。
半晌。
她清了清喉嚨，終是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