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如呼吸猛地滯住。
他
他說什麼
“聿琛，你”
江聿琛沒有理會，只是順着心裏的那個執念說出了這些年一直藏着的話：“我一直想着她，太想的時候，想念就變成了恨，恨她不告而別恨她音訊全無，後來她回來了，看到她的那一眼，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媽，這種感受，你能明白麼”
他的聲音很低，沒什麼情緒起伏，很淡，就好像談及的是其他人的故事和自己無關。
蔣如怔住。
下一秒，她覺得自己胸口有些悶。
她忽然覺得自己一點都不瞭解這個兒子，從始至終。
太陌生了。
她生他養他，這麼多年，她真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樣子，明明看起來和平日裏也沒什麼區別，可偏偏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是她的錯覺嗎
不。
她忽然就想到了江蔓清離開那一年他的性情大變，他變得沉默了，話更少了，她一度以爲那是他的成長，那是一個少年成長成一個男人的必經之路。
但現在
她發現自己原來錯了，錯的一塌糊塗。
從前她不瞭解他，而現在，是她親手在他們母子之間豎了道牆，或許永遠都橫亙不過去。
“聿琛，媽媽”話出口，她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
可即便如此，她仍不願妥協。
她是爲了他好啊。
他和江家怎麼能因爲江蔓清染上污點
江蔓清
“你不能，因爲你不懂。我會和江蔓清在一起，無論你同不同意。”
涼漠且堅定的一句，一下拉回了蔣如混亂的思緒。
“聿琛”
江聿琛重新看向她：“如果你放過她，同意並祝福我們，那再好不過，如果不同意也沒關係，你知道的，從小我決定的事就沒人能改變。”
四目相對。
蔣如呼吸一下急促。
“你們你們”
“你和她父母親之間的恩怨，不該讓她來承受，這對她不公平，對我，也不公平。媽，你不能那麼理所當然的自私。”
突如其來的一句，硬生生堵住了蔣如所有未說出口的話。
瞳孔重重一縮，她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他竟然
“是，我查到了，所有你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的陳年舊事，包括你曾經威脅她的種種，你想隱瞞的，我都知道了。”江聿琛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蔣如臉色煞白
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江聿琛說出最後的話：“今天我來，不是來懇求你的同意，我只是來告訴你，無論你再做什麼，再找人警告她什麼，都阻止不了我和她在一起，她這個人，我要定了。”
話落，他準備離開。
“聿琛等等等”蔣如大喊。
江聿琛站定。
他沒有回頭，只是背對着她：“你是不是從來都覺得自己是對的沒有錯過你說擔心江家的名聲，可是媽，你有沒有想過，當初你對清隨夏晚做出那些事，沒有教好錦桐時，江家的名聲還在麼所謂的爲我好，我不需要。”
話音落下的瞬間，蔣如臉上僅剩的一絲血色也徹底消失不見。
脣瓣微動，她想說什麼，偏偏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她做不到妥協。
良久。
一滴眼淚話落。
雙手捂住臉，她哭出了聲。
走出監獄，江聿琛一眼就看到了等在自己車旁的蔣曄。
他徑直走了過去。
“哥”蔣曄匆匆摁滅菸頭，有些煩躁，“古湘湘不見了你知道她去哪了，對嗎她在哪我和她的孩子又在哪這些年她過得怎麼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哥”
昨晚他守了一夜沒等到她，他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不對勁，他以爲她回來就逃不掉，沒想到
江聿琛沒有作聲，只是面無表情地拿開了他抓着他手臂的手要上車。
“哥”蔣曄想也沒想攔住他，近乎懇求，“你就告訴我唄那是我女朋友和我孩子啊，我你知道我一直都在找她的你忍心看着我和我的孩子骨肉分離哥”
向來放蕩不羈的臉上，此刻除了可憐竟是再無其他。
江聿琛只是淡淡睨了他一眼。
“我答應過她不會告訴你。”
蔣曄眼睛一下瞪直
“哥此一時彼一時”
可不論他說什麼，江聿琛都不爲所動。
蔣曄急了，看着他，像是終於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哥我不會說是你告訴我的，只要你肯說，我我告訴你一個和江蔓清有關的祕密”
“行不行”
“說。”
蔣曄聽着，以爲自己賭對了，深吸口氣繼續：“我說了你你不準生氣，其實我當年就知道了，那丫頭喜歡你，你們在一起過，我撞見過一次，但我保證啊，我誰也沒告訴。但後來吧，後來她突然離開，音信全無，我就更加確定了。”
說話間，他瞥了眼江聿琛的臉色，眼看着愈發暗沉了，不由一個激靈。
“哥”
“繼續。”
冷淡的兩字，蔣曄莫名不安，但話說到這裏，他再反口已是不可能。
但真的要說出那些話，他又
無意識地嚥了咽喉，再次深吸口氣，他鼓起勇氣對上江聿琛視線，一副視死如歸神情快速說道：“她應該是看到了我和古湘湘在你房間裏那那什麼，把我當做了你，一氣之下離開的。我我當時隱約聞到有股香水味，但沒注意，也是知道江蔓清離開後回想起來才纔想起來好像是她。”
越往後，他的聲音越低，很是心虛。
但心虛也只不過幾秒，他又說道：“哥，我把這個祕密告訴你了，你知道了就能和江蔓清解除誤會了不是你就把古湘湘的下落告訴我吧，好不好”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江聿琛突然的冷笑。
“當初爲什麼不說”
蔣曄：“”
他從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江聿琛。
“那時我我那不是怕你罵我麼我不好意思說啊，畢竟我再說了，我覺得她就是小孩子脾氣，沒多久就會回來的，不然她什麼都沒有在外面怎麼生活的下去我”
無意間瞥見江聿琛像是蓄滿了寒冰的眼睛，剩下的話，他莫名地說不下去了。
兩人周圍的氣氛似乎變了變。
漸漸的，蔣曄覺得那種心虛感覺又回來了，尤其背後還冒出了一股涼意，怪懾人的。
他想說什麼挽救一下：“哥，我”
“你所謂的祕密，我早就知道了。”
蔣曄瞬間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
“知道你的隱瞞給我帶來了什麼嗯”江聿琛面無表情看着他，淡漠地問，“知道當我查到你隱瞞了這事時想幹什麼麼”
蔣曄：“”
“想弄死你，再廢了你那東西。”
“”
他現在走還來得及麼
江聿琛冷笑一聲，沒有多加解釋，而是把話題重新回到了古湘湘身上：“聽說了麼我昨天帶古湘湘去了墨宸訂婚宴。”
蔣曄眼皮突然狠狠一跳，一股不好的預感從心底涌出。
他話音微顫：“哥”
江聿琛淡漠提醒：“大概所有人都以爲古湘湘是我女朋友，橫刀奪愛、搶嫂子這種事，你確定要做嗯”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他再也不看蔣曄一眼，毫不客氣地推開他，隨即上車，吩咐一直等候着的助理啓動車子離開。
好一會兒，蔣曄才如夢初醒，而後背一身冷汗
操
他就知道，得罪了江聿琛準沒好果子喫
他故意的
報復自己呢
也是自己蠢，昨晚他就應該一直追着古湘湘，管它疼不疼要不要面子
後悔不已，蔣曄氣得直接踢了車門一腳，最後想到什麼，又急匆匆上車，連忙追上去
跑車聲音轟隆而過。
很快，監獄外圍重新恢復安靜，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
馬路上。
助理看了眼後視鏡，小聲提醒：“江導，蔣少爺的車一直在後面跟着呢，需要我把他甩掉嗎”
江聿琛閉着眼：“讓他跟，不用管。”
聞言，助理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之後車內再無言。
江聿琛始終沒有睜開眼，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車一路往前開，離機場越來越近。
“嗡”
手機振動了下。
江聿琛渾然不覺，只是快到機場時纔拿出手機查看。
“江聿琛，謝了有緣再見，祝你和江蔓清能早日在一起”
是古湘湘發來的消息。
江聿琛沒有回，而是撥通了另一個號碼：“三天後，先去公司，再去趟南山公寓，什麼也不要問，她想做什麼就讓她做什麼。”
機場到了。
江聿琛下車，助理拿過後備箱早就準備好的行李跟在了他旁邊。
蔣曄好不容易追上，知道江聿琛要去的是法國，二話不說連忙買了同航班的機票。
他跟定他了
三天後。
暖陽當空，稍稍驅散了青城最近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