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離熟睡的背影，季思科由饒有興趣的對一旁的林靈說道：“我一直都是聽外人描述這位勇者，林靈，你能不能站在你的角度上描述一下他？”
沒等林靈開口，季思科打了個響指，一道無形的隔音牆壁浮現在了三人之間。他老頑童似地對林靈擠了擠眼，狡黠地笑道：“放心，勇者閣下睡得很香，聽不到的。”
“老師，背後說人不好吧。”
對於自己老師的老頑童性格，林靈有些哭笑不得，“勇者閣下其實不像大家說的那樣…額…”
一時間，林靈犯了難。當年周離還在馬格南的時候，她的情報網用了一個詞語來形容周離“不擇手段的逆行者”。而當她真的和周離接觸並且近距離觀摩了他的手段後，林靈便明白自己的情報網還是有些片面了。因爲在快一年的相處時間裏，周離給她展現的絕對不是“不擇手段”這麼簡單的形象。
周離這個人在林靈眼中很怪異，真的很怪異。他似乎一直在對抗着，對抗着一切他看不順眼的東西。放在其他人身上，這叫做莽撞的愣頭青，是遲早陰溝裏翻船的人物。但周離的種種行爲和他的手段表明，他根本不會陰溝裏翻船，因爲他就是陰溝。
是的，在跟周離接觸之後，林靈才明白周離遠不止他們所看到的那樣，是一個利用自己勇者身份牟利的下作者。相反，周離是用着遠超他人的陰險與狡詐，來履行勇者的真正職責——拯救。
但是，周離的拯救是雙標的，這是他自己承認的。他曾經光明正大的表明自己仇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富，同時囂張的喊出“所有吸血鬼都應該掛在路燈上活活燒死”。而且他不會打着拯救的幌子去行方便，或者說他根本不屑於把拯救掛在嘴邊。周離永遠都是輕佻的，隨意地去拯救那些他想拯救的人，卻不想聽他們對自己說聲謝謝。
周離就像把拯救兩個字當成了喫飯喝水一樣的習慣，畢竟沒有人會想自己喫口飯別人哐哐磕頭說謝謝，那樣很怪異。在經歷過種種事件之後，周離在民間積累的聲望已經達到了一個很恐怖的程度，但他不在意，因爲沒啥用，他不打算賺這些人的錢。
“與其說用不擇手段來形容他，我更喜歡用另一個詞語來形容勇者。”
看着自己的老師，林靈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對於這個勇者，她十分滿意。她知道，只有這樣的勇者，才能保護好身邊的夥伴，才能讓阿紫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希望。”
林靈想起當她第一次在即將毀滅的約旦看到周離時，她心中升起的光芒。那是希望，一個很遙遠，也很縹緲的詞彙。但就是這個詞語，完美的形容了周離。
“他是很多人的希望。”
“包括這個世界。”
季思科怔住了，他側過頭，看着不遠處的周離。那是一個容貌俊秀的少年，穿的衣服也只是普通的黑風羽大衣。除了腰間的勇者專屬外，他沒有任何表示身份的東西。但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少年，卻得到了自己弟子如此之高的評價。
“離他遠一些吧。”
良久，季思科長長地嘆息一聲。在林靈和埃文不解的注視下，這位萬人敬仰的老師，淡然地說道：“他是個好人，也是個好的勇者。”
“老師，這…”
埃文有些不解，自己的老師爲何會突然說出如此頹然喪氣的話語。季思科看向他，似乎知道埃文心中所想，不急不緩地說道：“埃文，如果有一天，勇者與神明對抗，你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宛如雷擊一般砸在了埃文的心中。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老師，一時間大腦有些空白。他不知道爲什麼老師會說出這樣的話，勇者，十二刻的寵兒，怎麼可能會和神明真的爆發衝突呢？
是的，直到現在，也沒有人認爲周離會與神明翻臉。哪怕周離在各種場合絲毫不給十二刻面子，那怕周離一次又一次地忤逆神明，但人們依舊相信周離還是十二刻的勇者。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勇者離不開神明，而神明也離不開勇者。
但現在，季思科卻說出瞭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語，這讓林靈和埃文都感到了前所有未有的震驚。林靈也十分不解，連忙對季思科說道：
“老師，周離雖然和十二刻不太對付，雙方可能有點小矛盾，但他們並沒有直接對抗。周離始終都是勇者，怎麼可能會…”
“知道我爲什麼這麼說嗎？”
“對待失去控制的兒子，父親會欣慰他的成長。但是如果是對待失去控制的兵器，哪怕是看起來失去控制，這把兵器也會被銷燬。”
季思科瞥了一眼林靈，聲音平靜，“我問你們，勇者的力量是誰給的？”
“十二正神。”
埃文看了一眼自己的師妹，然後回答道：“十二正神將力量賜予來自異世界的勇者，從而讓其成爲衆神代行者拯救世界，對嗎？”
“可是…”
季思科閉上眼，聲音很輕，卻傳進了二人的耳中。
“周離的力量，真的是神明給的嗎？”
“怎麼不是呢？勇者專屬也是衆神贈予的。”
林靈不太明白老師在說些什麼，“無論如何，周離也是需要神明的，神明也需要周離，他們絕對不可能真的對抗的。”
“神明的手中，從來都沒有黑皇帝的權柄。”
擡起頭，季思科死死地盯着周離和艾露瑪，聲音低沉，“從來都沒有，也不可能有。”
“怎麼可能？”
埃文皺起眉，不解地問道：“衆神掌控世間萬物一切權柄，黑皇帝也包括在內啊。”
“你們只需要知道，衆神不能擁有黑皇帝的權柄就夠了。”
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季思科卻感到了一陣寒意。現在他終於確定，周離的身上，完全沒有神明的痕跡。理由很簡單，他是一個人。
沒錯，人。
季思科見過崇皇，見過那個天生爲皇的男人。他也見到過，那個男人身上的氣息，是一種精緻到極點的造物。那不是人類這種造物主的隨意之作，崇皇就像一個精緻到極點的大理石，沒有任何的漏洞，每一個構造都是完美的。
那不是人類，那是衆神創造出來的完美軀殼。裏面，只不過是裝了一個以爲自己是人類的靈魂而已。
而眼前的周離，他可能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的心臟需要血液，他的呼吸是維持生命。他並不知道，他還是一個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