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爲正,二十四根大理石支柱支撐着宏偉的建築。象徵着英南的旗幟在天空之中肆意飄蕩,鷹劃過天際,風卻從窗沿落在了楠木圓桌之上。而在圓桌的盡頭,身披紅衣,頭戴金冠的國王背對着衆人,凝視着天空中盤旋的雄鷹。
一封被打開的信件置於圓桌中心,被魔能放大,讓所有議員都能閱讀。
“這是瘋了。”
長鬍子的老人實在無法忍受,摘下眼鏡,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大聲道:“這個法陣的消耗就是個笑話,想要在三年的時間內覆蓋整個英南,整個英南的國庫都要被消減三分之一。”
“最主要的是,這個法陣的效果竟然如此···無聊。”
帶着假髮的男人緊皺着眉頭,翻閱着手中法陣的資料,沉聲道:“聚集,匯聚,消散,這和向一個漏水的水池注水有什麼區別?”
“理由竟然是衆神喜歡。”
搖了搖頭,高挑的女性議員滿臉的不情願,“英南不信教這種事他們難道心裏不清楚嗎?取悅衆神有他們就夠了,我們這些自由人爲什麼要被捆綁?”
“是啊,衆神喜歡···多麼荒誕的理由。”
英南國王卡茲克·阿爾法搖了搖頭,陰影中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您看,您也覺得荒謬。”
最開始的那個老人激動地說道:“必須駁回,告訴馬格南三世,這裏是英南,不是他馬格南三世能夠撒野的地方。老子當年隨着第一鋼鐵洪流軍團打進白銀城時,他還只是個小屁孩呢!”
“周離在你面前也是個小屁孩。”
冷笑一聲後,英南國王轉過頭,冷冷地看着那最開始說話的老人,聲如寒霜:“怎麼?你去和他說說你的心裏話?”
頓時,那個老人僵住了,一句話也不敢繼續說下去。而一旁的女人則緊皺着眉,開口道:“國王陛下,即使是勇者也沒有干涉他國內政的權利,這個法陣計劃實在太過荒誕,我們沒有理由答應他們。”
“所以,你們認爲我老眼昏花,四十九歲就該退位,是嗎”
卡茲克擡起頭,環視了一圈圓桌旁的議員們,沉聲道:“你們覺得,我看不出這個理由極其荒誕,看不出這個計劃的無用功?”
“一羣蠢貨,你們難道聽不出這些話的弦外之音?”
重重一拍桌子,巨大的聲音驚嚇了這些議員。他們從未見過這位年輕的國王發過如此大的火,竟然如此失態。一時間,整個會議廳中鴉雀無聲。
“你們覺得,勇者會去爲神明做牛做馬,弄一套勞財費力的法陣只是爲了讓神明開心?你們是不是忘了,就在幾天前,生命女神死了!生命教會發布的聲明,勇者失蹤後,生!命!女!神!死!了!”
幾乎是用喊的,這位英南國王咬牙喊出最後幾個字。頓時,所有議員心中一凜,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氛頓時彌散開來。
他們不蠢,所以,他們看得出這個理由有多荒誕。周離會取悅神明?那都不如讓國王去給市民跳脫衣舞,至少國王沒有殺人取樂的習慣,但周離真的喜歡殺死神明。
可是,就是因爲他們不蠢,他們不敢細想這個理由背後的含義。
“明日,周離要前往神國,面見衆神。”
抽出椅子,緩緩坐下,這位年輕的國王看着周圍那些貴族和議員,吐出一口氣,緩緩說道:“後日,就是我們表決這項計劃的時間。”
還是那個老人,他滿是擔憂地說道:“國王陛下,勇者神明之間的事情,我們真的要參與嗎?我們就不能像曾經一樣···”
“做一個隨時可能被一方掐死的牆頭草?”
英南國王無力地揮揮手,輕聲道:“斯隆,你太老了,你眼裏的妥協是救命的稻草,是你成爲兩不相幫的理由。可你卻忘了一個世代流傳的真理。”
“妥協不是懦弱,也不是背叛,而是一種平衡的智慧。”
託蕾亞輕輕地將長劍放在劍鞘之中,擡起頭,輕聲問道:“陛下,什麼是平衡的智慧?”
“我和周離在大殿上說的話,伱都聽到了吧。”
桌案旁,正在不斷書寫的馬格南三世扶了扶鏡框,身上披着的則是厚厚的毛毯。馬格南三世看向一旁爲他擦拭盔甲的託蕾亞,平淡地問道:“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智者。”
託蕾亞毫不猶豫地說道:“您是一個真正的智者。”
“錯了。”
搖了搖頭,似乎預料到了託蕾亞的回答一樣,馬格南三世笑着說道:“智者可以用在很多人身上,但唯獨不能用在我的身上。一個國王如果永遠都保持着智慧,那他只能是開國的國王,或是滅國的國王。”
“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妥協者。”
“妥協者?”
託蕾亞怔住了,她迷茫地看向國王,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在我二十七歲那年,我的父親決定要將王位傳給我的弟弟,理由是我在白銀城保衛戰中,放棄了救援皇家寶庫,而去支援了軍備營地。事後證明,我的選擇是對的,軍備營地得到支援後很快就輻射周邊地區,我的一個決定,至少保住了三分之一的白銀城。”
似乎是在回憶一般,馬格南三世的話語有些停頓,但更多的,是一種歷史般的厚度。
“但在我父親眼裏,當時的我叛逆而無恥,我竟然忘記了皇家尊嚴,竟然讓皇家寶庫毀於災禍之中。他很憤怒,出離的憤怒,甚至準備將皇位交給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託蕾亞,你猜猜當我知道這個消息後,我做了什麼樣的決定?”
“您···用武力脅迫了他們,還是用智謀解決了這些?”
託蕾亞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我選擇跪在我父親的門口,告訴他,我錯了。”
在託蕾亞驚愕的神情下,馬格南三世平淡地笑道:“對我忠心耿耿的軍隊就在門外等候,支持我的官員已經做好準備。我則跪在父親的門口乞求他的原諒,這就是妥協。”
“最後,我的父親還是將皇位交給了我。作爲最後的手段,我的軍隊沒有暴亂,文臣沒有逼宮,我的弟弟也被趕到了邊陲地帶。”
“我妥協的不是我的父親,而是局勢與平衡。當時如果我選擇兵變,我一定會成功,可那也會讓我得位不正,當時混亂的局勢也可能更加混亂。而文臣逼宮,我也大概率會贏,可是這些文臣註定會向我索取更多,因爲他們支持了我。”
“所以,我選擇了妥協,我的父親,也選擇了妥協。”
“就像現在,我和周離準備聯合人類向神明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