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揮去了既視感,看着上官婉兒認真的模樣,點了點頭。
肯定了這孩子的努力後,李彥又叮囑道:“別耍小聰明,你手裏的銀針,具備一定的突然性和殺傷力,但真要防身,是辦不到的,除非遇到生死危機,迫不得已的關頭,平時不要拿出來,明白嗎?”
上官婉兒眨眨眼睛,哦了一聲。
李彥話講到了,不管她有沒有聽進去,氣質開始變化。
之前他大權在握,精神十足,雖然年紀輕輕,但自有一番氣度。
可自從昨晚修煉了唯識勁後,倒是進一步學會了收斂鋒芒。
此時有意爲之,眼神趨至平和,面部輪廓似乎都柔和了幾分。
再加上一身便服,李彥出面行禮,竟有了一分狄胖胖的人畜無害:“在下李彥,能否探視小王子,看看他病情如何,舍利臺座內的證物是否與他無關?”
韋承慶目光微閃,立刻道:“李小郎君願意出面,那再好不過了,省得我等再來拜訪!”
弘化公主只是抹淚,慕容諾曷鉢喝道:“韋刺史,你莫不是在說笑,這乳臭小兒有何資格,要見我兒?”
韋承慶故作恍然:“啊,老夫確實忘了介紹,這位李小郎君是李公的嫡孫,說起來還與吐谷渾有舊。”
慕容諾曷鉢神色一僵:“李公?哪位李公?”
韋承慶似笑非笑:“自然是滅伏允的衛國公!”
慕容諾曷鉢的怒火,頓時熄了大半。
伏允是他的爺爺,也是吐谷渾實質上的最後一任汗王。
貞觀年間,吐谷渾寇邊,李世民遣使前往,多次釋放善意,結果此人均無悔改,竟扣押唐使,親附吐蕃。
李世民也不跟伏允逼逼了,直接派出李靖。
貞觀九年,李靖率軍大敗吐谷渾,一路追殺,將伏允逼到走投無路的絕境。
一說是上吊自殺,一說是被手下所殺,反正一國汗王的頭顱被割下來,由吐谷渾人獻給了李靖。
到了那一步,吐谷渾實質亡國,不過那個時候的大唐也是百廢待興,還沒從隋末亂世中緩過氣來。
唐人難以統治青海之地,就扶持了一位傀儡可汗,叫慕容順。
這名字很真實,因爲此人久在大唐爲質子,視大唐爲親父,孝順無比。
可惜孝順歸孝順,能力不行,哪怕有涼州都督李大亮以精兵爲其聲援,回國不久,還是被權臣暗殺。
慕容順死後,就輪到了這位慕容諾曷鉢,起初也不行,是弘化公主入吐谷渾後,鎮壓分化權臣,助他收拾河山,才勉強坐穩汗王之位。
而他從小在吐谷渾長大,正好對應的就是李靖滅國的時期,對於衛國公之名是如雷貫耳,晚上聽到都不敢尿牀的。
此時慕容諾曷鉢年過半百了,兒時陰影仍在,脾氣突然變好:“原來是李小郎君,將門之後,一表人才啊!”
李彥心中好笑,拱手一禮:“青海國主謬讚,我想探視小王子,不知可否?”
慕容諾曷鉢眼睛瞟向妻子。
弘化公主伸手掩住額頭,看似在擦眼淚,其實用審視的目光,仔細打量着李彥。
看了片刻,覺得威脅不大,又見韋刺史並不罷休,才點了點下巴。
八名精銳的衛士,上前半跪,齊齊高聲道:“遵王命!”
李彥轉身,與韋氏叔侄交換了眼神,口中無聲的吐出一句話:“取我旌節來!”
韋貞玄明白了,很快告辭離去,去通知使節團。
而李彥出了偏堂,把腰間的鏈子刀解下,交給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心領神會,將刀很自然的抱在懷裏,跟了上去。
“前面就是小王子的寢舍了。”
八名衛士一路名爲保護,實則監視,一起來到屋前。
還未進去,濃濃的湯藥味就撲面而來。
李彥開口:“看來小王子病情嚴重啊,明明剛纔公主喚人時,還不知其子生病,怎麼才短短時間,藥味就如此重了,是突發惡疾嗎?”
衛士面面相覷,不敢回答。
屋內安靜,片刻後一位內侍走了出來,低眉順眼的道:“小王子患病,我等不敢怠慢,熬湯煮藥,因此味重,還望這位小郎君見諒!”
這話倒不完全是託詞,古代中原王朝的庸醫都比良醫多,周邊國家醫術更是往往與宗教信仰交雜,半醫半祭,弄一鍋濃湯出來,毫不稀奇。
但李彥不答應了:“公主之子,千金之軀,豈能如此草率?”
他說着,快步往裏面走去,內侍無法阻攔,衛士則緊跟上去。
李彥來到房內,繞過屏風,就見榻上躺着一個錦衣玉服的男孩,七八歲大,正緊皺着眉頭,在哎呦哎呦呻吟。
這位就是弘化公主與慕容諾曷鉢最小的兒子,慕容復了。
天龍里的慕容復,自然是虛構的,但從歷史的角度來看,姑蘇慕容那一脈,很可能就是吐谷渾王國的後代。
“小王子?小王子?”
現在這個同樣擔負着復國念想的小王子,蜷縮在榻上,當李彥上前呼喚時,微微睜開眼睛:“你是給孤看病的醫官?搭脈吧!”
見他早有準備地將胳膊伸過來,李彥卻不搭脈,溫和的道:“我不通醫術。”
小王子聲音冷下:“那你來做甚?”
李彥微笑:“小王子不必擔心,我與太醫署多位御醫相熟,尤其是孫神醫的弟子劉御醫,岐州距離京城不遠,快馬加鞭,大半日就能到了,到時讓劉御醫爲你看病。”
小王子聞言身體一僵,擺了擺手:“孤不知什麼孫神醫,頭疼得很,你退下吧!”
李彥道:“無妨,公主肯定知曉孫神醫之名,你們速去前堂,向公主稟告。”
服侍的內侍看了看小王子,無奈之下領命去了。
小王子翻了個身子,背對着兩人,似乎睡了過去。
李彥也不着急,將鏈子刀從上官婉兒懷裏拿了過來,省得她抱着沉,別在自己腰間。
上官婉兒站在他邊上,起初有些不耐,但漸漸的,心也定了下來。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安靜的等待。
過了足足半個多時辰,內侍終於回來稟告:“公主有言不可諱疾忌醫,小王子若身體還感不適,是要請劉御醫來看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