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重生修正系統 >066 一生二(十)
    這個晚上,趙玄夢到了宮城。他穿着黑色的金龍袍,高高坐在寶座上。有個女人站在下首。他聽不見她的厲聲指責,只是盯着她翕張的檀口。

    一點嫣紅使他心中情緒留連。

    隨後,他看到那個女人像只脫離牢籠的雀鳥一樣飛身出了宮外,宮牆隨之土崩瓦解。無數巨大的岩石從他頭頂砸下來,他大聲叫喊着。

    “救駕”趙玄驚醒了,可是醒來後,他卻記不清他最後喊的是救駕還是救命。

    反覆思量之下,他遺忘得更多。

    清早,他起牀後得知龐顒昨天半夜就離開,心裏卻不過分在意,因爲他已經找到了新的消遣。

    湘湘等在趙玄出門時的必經之路上,眼眶微紅,一副剛哭過的樣子。見到趙玄,她慌忙背過身去,拭去淚痕,才慢慢迴轉過來。

    趙玄爲她駐足。

    “他走了。”湘湘望着趙玄說道。龐顒說他要離開滁州,四處遊學。她有些羨慕他,但她知道自己和他不一樣。

    “你甘心”趙玄好奇地問。他親手安排了這齣戲,如今主角已經退場,戲也沒了看頭。不過,另一出好戲也許還用得上眼前這個女人。

    湘湘想起龐顒臨走前對她說的話,心裏又難受起來。

    龐顒說,如果她學趙玄,只圖一時的快意,那她將永遠不能明白真正的快樂是什麼。她無從分辯,因爲她確實被趙玄慫恿,成了龐顒心目中貪戀一晌之歡的俗人。她用了一夜時間思量,終於想通了她要的到底是什麼。

    “我決定放手了。心地善良、出身高貴的龐家公子,到底不會記得他救過一個餓得發昏、偷包子時差點被人打死的可憐蟲。遇見你的前一天晚上,我又遇到了一個從天而降救了我性命的人。事後我想,老天確實待我不薄,可我卻辜負了”

    湘湘說完看向趙玄,眼似秋波,雙頰含着紅暈。

    “我第三次遇險,把你錯認成龐公子,你卻依然對我伸出援手。只有這最後一次,”湘湘停頓了一下,才說,“好在這最後一次,我沒有辜負。”

    她用雙眼告白她對趙玄的殷殷情意,不一會兒,她便覺得手心變得汗津津的。

    “我發現,你是越來越有意思了。”趙玄的食指輕輕劃過她的頰邊,最後在她的下巴處停下。昨夜的夢他忘了大半,唯獨一件事物叫他難忘。

    “口含如朱丹。”趙玄輕聲沉吟,“這樣柔美的脣,連薄情寡恩的話也說得動聽極了。”

    他的動作,他的聲音,輕得像微風細雨,卻讓湘湘產生了一種本能的畏懼。

    “忘了龐顒,以後,你就是我的了。”趙玄嘴角微微翹起,眼裏含笑說道,“你的眼睛哭紅了不好看,以後不許再哭。”

    她心頭顫抖着,身子也隨之戰慄,而能給予她這種異樣感覺的人只有趙玄。

    鳴玉街王家宅邸。

    王妧一早就接到朱頂的消息。

    “張伯怕是不好了,姑娘能不

    能去看看他,了他一個心願”朱頂面色沉重地懇求道。他原以爲張伯的身體調養了十幾年,早該恢復了。誰知一場急病發作起來,竟會要了張伯的命

    誰又忍心拒絕病重的張伯唯一的請求。

    王妧應允後,隨朱頂往城西而去。她覺察到朱頂焦慮了一路。

    張伯的住所地處僻靜,朱頂熟習地推門而入。前院無人,廳中也無人。朱頂進了正屋,王妧卻止步於門外。

    數聲響動過後,王妧終於看到一個面帶病容的老人從屋裏走出來,陰鬱似乎刻進了他的眼角和脣邊的皺紋裏。

    “姑娘爲何不進來,咳”那老人咳嗽一聲,緩過一口氣來,才說,“看看我這疾病纏身的糟老頭子,幾時撒手人寰”

    “你是張伯我從來沒見過你。”王妧迴應道。

    張伯扯動嘴角,似乎在笑。

    “的確,我離開國公府的時候,你還是個剛會學步的孩子,一舉一動,都牽動着府中上下每個人的心。可笑,你要走的路纔剛剛開始,而我的,卻在那個時候就走完了。”

    張伯的形體容貌如同一個垂暮的老人,很難相信他的真實年紀尚未半百。

    王妧無言以對,再多的道理都說不過擺在她面前的事實。

    “我救了國公府最重要的血脈,卻變成了提不了刀的廢人,被老國公視爲棄子,你說,這個世上到底還有沒有公道”他目光冷厲,語速不疾不徐。

    “你引我來,是爲了向燕國公府討回你的公道”王妧問。

    張伯冷笑一聲:“如果這世上還有公道,那麼我殺了你,就是公道。”

    “那朱頂的公道呢”王妧把目光投向他身後,屋中動靜全無,“他視你爲值得敬重的長輩,你卻讓他變成背主的小人。對國公府,你從未表露出一絲怨憤,去年阿姍來滁州,你也不曾向她提起。怎麼我來了,你就想到要殺了我呢”

    聽了此話,張伯的臉色變了又變,瘦削的脊背好像彎得更低了。

    “因爲你本身就是一個欺軟怕硬、口蜜腹劍的小人。”王妧繼續把話說完。

    張伯用他那雙如鷹鶻一樣銳利的眼睛鎖定了王妧,當下飛拳出手,攻勢洶洶,狀若惱羞成怒。

    王妧臂上受了一拳,不得不忍住疼痛,避開對方隨拳踢出的右足。這一腿的力道足以令她失去行動能力,王妧意識到她低估了張伯的實力。

    她的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卻看到張伯卻突然停下動作,捂着胸口劇烈喘息。

    “誰讓你來殺我的”王妧盯着他青白的臉,等待他緩和下來。

    這樣的病軀,非但殺不了王妧,還可能加速他自身的衰亡。張伯的行爲由頭到尾充滿着矛盾,所有的一切都令王妧看不透、想不通。

    “真不愧是大小姐,區區小卒如我,根本不配殺你,是不是”他說話時用上了氣音,其中諷刺的意味卻並不弱,“今天便叫你知道,性命落在一個無名之輩手裏的滋味。”

    眼裏的陰鬱散去,張伯的神色透出幾分快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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