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重生修正系統 >228 舊址(十四)
    巨石圍牆之後,障鬼臺舊址摘掉了灰暗的面紗,一切都變得明亮起來。

    草木肆意橫生,在亂石堆中攀援而上。

    鮮豔的小花星星點點,靜靜地點綴着這張蔥翠的錦緞,既帶着嫵媚的蠱惑,也帶着冷厲的警示。

    蟲豸招搖着從幾人面前經過,一眨眼又遁入草叢裏,沒了蹤跡。

    然而,天空依舊是一種灰白的顏色,像重病之人失去了生機,延挨時光而已。

    “據說,障鬼臺建成的時候,這裏九塊石頭,每一塊都高過三丈,五個人都合抱不過來,現在卻蝕損得不成樣子了。”龐翔解下背後的包裹,將它放在腳邊一塊不及膝高的石頭上。

    王妧打量着龐翔所指的那塊巨石。

    黑色的石頭高不過一丈,表面佈滿了溝壑一般的凹槽,帶着一種被時間打磨過的細膩滑潤的質感。

    她接話道:“據說?”

    “鱟部口口相傳的傳說。”龐翔一邊指揮着同伴整理行囊,一邊向王妧解釋障鬼臺的來歷,“傳說,容氏的巫聖力能通天,她搬來這九塊巨石,建造了這座障鬼臺。只要是處在障鬼臺之中的事物便不會受到魑魅魍魎的侵害。單看這些草草木木,倒像真的有用一樣。”

    王妧問他:“當年你們就是在這裏採到了清滌草?”

    龐翔搖了搖頭。

    當年,他們整隊人馬驚懼交加,除了活命,再也顧不上其他事。在那種情形下,古叔的先見之明尤其難得。

    “不,當時我們誤打誤撞遇到一片草地,過後也沒有人記得住它的確切位置。”

    龐翔帶着王妧沿着巨石圍牆環繞一週,最後才走向被巨石拱衛在中間的障鬼臺。

    障鬼臺四面是斜斜的低矮的石階,矮到讓人覺得它們有些多餘。

    石階之上,埋沒在草叢中的方形石臺同樣低矮。

    六尺見方的平整檯面被溼氣浸潤,還沾着許多泥污和草葉。

    龐翔將腳邊亂長的雜草收攏成束,將它們當作工具清理石臺。

    最後仍有一部分塵土難以清除,沉積在臺面正中間的一道斧鑿的新月形狀的凹痕中。

    “據說巫聖身邊跟隨有一名使重斧的力士,也許這就是那力士留下來的。”他指了指新月凹痕,若有所思,“巫聖是人不是神,障鬼臺就是幾塊破石頭,厭鬼……厭鬼再怎麼可怕,也還是容氏手裏的棋子。”

    他的目光越過王妧,放在臺下忙活的同伴身上。

    老三、老四、老六,三人已經在剛剛清理出來的一塊空地上用油布搭建營帳。

    王妧接着他的話說:“這顆棋子是帶刺的,容全或許沒有考慮到他究竟能不能握得住。”

    厭鬼降世的消息傳到靖南王耳中,靖南王一開始爲何漠不關心?

    這個問題困擾着王妧,直到龐翔帶來了古叔的猜測,她纔有了思路。

    或許,對於厭鬼是真是假,靖南王和容全早已有了共識。

    那麼,蕭蕪帶人冒險進入濁澤爲的又是什麼?

    難道容全自知無法從鬼夜窟手裏拿到清滌草,從而將目標轉向濁澤?

    “你說得對。容氏的聖丹無法解除瘴毒,這件事若傳揚出去,容氏岌岌可危。”龐翔的語氣透着興奮。

    王妧卻不如他樂觀。

    “蕭蕪已經看到我們進了濁澤,暗樓要取我的性命,一定會鼓動容全與我爲敵,讓容全相信我們正在阻撓他們的計劃。而且,我們還要做好另一個準備。容全一旦得知將清滌草交給鬼夜窟的人是鱟部舊人,他必然會作出猛烈的反擊。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她必須搶在前頭,找出對付厭鬼和瘴癘的辦法,否則,不必暗樓

    出手,她也將一敗塗地。

    龐翔不由聳然。

    他沉靜下來,對王妧也有了新的看法。

    營帳已經搭好,只有老五仍在帳前埋頭苦幹。抵達障鬼臺後,他一直努力於爲衆人生起一個火堆。

    邢念和路嬰陪同武仲在障鬼臺四周設置巡防的哨崗,至今仍未回來。

    突然之間,天光一閃。

    衆人紛紛擡頭看去。

    轟隆隆的雷聲滾滾傳來,震得人心頭突突直跳。

    巨響尚未平息,豆大的雨滴已迫不及待地砸落在地上。

    龐翔很快反應過來,讓所有人進營帳避雨。

    老五有些訕訕的,他好不容易生起來的一個小火堆還沒掙扎兩下就被雨水澆透了。

    龐翔卻在慶幸,他們帶來的驅除蟲蟻的藥粉還沒有用上,不致被大雨沖走。

    一場暴雨夾着狂風,來得快,去得也快。

    雨漸漸停住。

    一聲高亢的蟲鳴穿透油布,傳進王妧耳中。

    王妧從營帳中走出來。

    雨水匯成小流、向地勢低窪處流淌而下。

    凝滯粘稠的空氣變得清新,滿目的綠意也愈顯活潑。

    她在障鬼臺前找了一塊穩當的石頭立腳,定睛細看。

    那隻鳴叫的雙翅飛蟲停在一根突起的高枝上,吸引來了它的伴侶。

    一切有聲的、無聲的活物因爲這場雨而變得活躍、騷動。

    一束光輕柔地灑在王妧的臉上。

    她擡起頭,看到了一片藍天。

    那是一種澄淨的、純粹的、她從來沒有在別的地方看見過的藍色,它奪走了她的全部心神。

    她吐出了胸中的濁氣,彷彿全身心都融入到這片藍色之中、變得通透無瑕。

    “小心!”

    一聲大喝將王妧從失神中驚醒。

    長矛截斷了一條撲向王妧的花斑小蛇的身體。

    龐翔快步衝向王妧,拉着她往高處的石臺奔去。

    王妧站在石臺上,驚魂未定。

    她的目光不經意落在方纔的雙翅鳴蟲上。

    沒料到,草叢深處探出兩隻剛硬的黑螯,一下子將高枝上的鳴蟲鉗住。

    它的伴侶倉皇逃離。

    鳴叫聲消失了。

    四周彷彿陷入了死寂,但仔細分辨,唰唰的齧啃聲又似乎從未斷絕。

    生機勃勃的花草地轉眼間變作慘烈的戰場。

    驅除蟲蟻的藥粉終於發揮了作用。嗜殺的活物們隱遁入草木深處。

    王妧定了定神,向遠處眺望。

    迷瘴在枯木林間穿梭遊蕩。

    豐沛的雨水所到之處引起了一串震盪。

    枯木彷彿喝醉了酒,搖搖晃晃,偶然踉蹌一下,將倒未倒。錯開一眼再看時,它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

    王妧看到武仲三人正匆匆往障鬼臺的方向趕來。

    她鬆了一口氣,腳下不由自主退後一步。

    這一腳恰好踩在石臺的新月凹痕上。

    凹痕中蓄着雨水和泥沙。奇怪的是,方纔還是盈滿的雨水此時竟然只剩下一點未乾的水痕。

    王妧沉思片刻,果斷抽出隨身的匕首,用力地刺向泥沙正中的凹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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