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重生修正系統 >254 暗試
    一切光亮、一切聲響被一扇鐵門隔絕在斗室之外。

    黑暗和寂靜結成冰霜的牢籠,凍住了囚徒溫熱的呼吸。

    路嬰臥倒在地,全身上下除了一對眼珠子,哪裏也動彈不了。

    他已經差不多是個死人了。

    最後一點精力被他用來忍耐持續不斷的疼痛。不濟時,他便陷入昏迷,直到疼痛再次像冰錐一樣鑿進他的腦子,他又重新清醒過來。

    循環反覆。

    只有他徹底死去,這種折磨纔算到了盡頭。

    “啌咚——”

    響動微弱,落入路嬰耳中卻如同雷鳴。

    鐵門開啓。

    一點燭火浮在半空,彷彿幽冥鬼燈。

    路嬰吐出一口濁氣,痛楚似乎隨着這口氣脫離了他的身體。

    他以爲自己等來了解脫,眼皮竟不受控制地重重合上。

    迷糊之間,他感覺自己好像循着鬼燈踏入了鬼域。

    惡鬼揮舞的單刀砍在他的後肩和大腿。

    他瑟瑟縮縮,在絕望中期望着某一刀能砍斷他的神識。

    然而,他卻遲遲等不到。

    “唉……”

    嘆息過後,他終於覺察到自己呼出的那口氣撞到了一堵牆、又往回掃過他的臉。

    溫熱的牆……

    溫熱的氣息……

    “撐住,我救你出去。”

    路嬰睜不開眼,卻能聽到近在耳邊的人聲。

    他恍惚認識說話之人,下意識相信了對方的話。

    半張開的嘴被喂入一顆丸藥。

    路嬰嚐到了一絲甘甜。

    沒過多久,溫暖便從他的胸膛開始向四肢發散。

    他還沒有死。

    砍在他後肩的刀不是刀,而是一隻手臂。

    那麼,抱着他的人是誰?

    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纏繞擰轉,變成一股絲繩,勒得他腦筋發麻。

    自然,他睡得並不安穩。

    他夢見了小時候練功的竹林,還有督促他練功的爺爺。

    竿竿翠竹,高不可攀,他卻在一寸一寸地往上爬。

    他心底高興,從竹竿高處低頭向下望。

    爺爺身旁多了一道人影……

    是小梅。

    他眨了一下眼睛。

    小梅竟然凌空立在他面前。

    他又眨了一下。

    小梅貼近前來,和他四目相對。

    空洞無神的雙眼流出了血淚。

    他一腳踩空,無依無恃,直往下跌。

    “不要……”

    路嬰猛然睜開眼。

    他睡在一張簡陋的木板牀上。

    牀頭是燭火和炭盆。二者皆讓他感覺到暖意。

    “醒了?”

    路嬰心頭一緊,身上各處傷口也開始隱隱作痛。

    牀尾方向,六安從陰影處走到燭光中。

    路嬰終於記起,他昏迷之前聽見的那道人聲正是六安發出來的。

    他忍着滿腹疑惑,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傷勢上,這才發現,他的傷口全都被處理過了。

    顯然,這也是六安所爲。

    屋子不大。

    六安搬來一隻木凳,坐在燈前。

    他身形的暗影投在路嬰臉上,好像一片蔽日的烏雲。

    “你要去梓縣?做什麼?”

    路嬰頓時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輕咳一聲後,他扶着牀沿坐起來,並伸出手向六安討水喝。

    誰知,六安遞來的卻是一顆丸藥。

    又是

    丸藥……

    路嬰不得不接過它,仰頭服下。

    咽喉的乾澀稍微緩解,可他還是感覺到口渴。

    “回梓縣,自然是要去見莫大哥。”他避無可避,只能如此回答。

    “你不相信我?也罷。睡了一覺,精神好多了吧?”

    路嬰撐直身體,卻不覺得十分喫力。

    他的精神確實好多了,傷勢也像是一下子好了大半。

    “你給我吃了什麼靈丹妙藥?”

    六安說:“只是尋常的療傷丹藥。”

    路嬰先是一愣,隨即恍然。

    原來,飽受折磨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他的神志。

    “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心志倒是堅定,咬緊牙關,就是不鬆口。”

    讚歎的話語卻不帶半點讚歎的語氣。

    “你怎麼知道……我什麼也沒說?”路嬰反問。

    “若說了,你還有命在?”六安隨口一說,又隨口一問,“你爺爺平時教訓你,也下這麼重的手?”

    路嬰屏息凝神。

    “六安大哥,你在說什麼?我爺爺最多就是罵罵我,哪裏捨得打我?我只是……姐姐千叮萬囑交代我的事,就算豁出性命,我也一定要辦到。”

    他看到六安似乎露出了微笑,但定睛細看時,那笑容又消失了。

    “六安大哥,你來得這麼及時,回去,我一定會跟姐姐說,是你從暗樓手裏救了我。還有,我在路上遇到埋伏的事,我也會一併說的。”

    “哦,你這麼篤定你遭受的一切都是暗樓的手段?”六安將身形往後一倒。

    燭光映在路嬰眼中,閃了一下。

    “我猜的。”

    六安這時是真的笑了。

    他說:“再睡一會兒吧,天就快亮了。”

    路嬰雙脣緊緊抿着,不再說話。

    他依從地躺下。

    與此同時,六安站起身來。

    “方纔你昏睡的時候,說了幾句夢話,很有意思。”

    說完,他熄滅燭火,離開了這間屋子。

    屋外是個小院,院中堆放着不少雜物和幾個排列整齊的空酒罈。

    六安踩着地上的碎瓦,徑直穿過小院。

    他的腳步輕而緩。

    直到他上了二層閣樓,樓中的說話聲才低下去。

    “鬼鬼祟祟,找死嗎?”

    六安接住了迎面飛來的一把小刀,並辨出這飛刀是誰的手筆。

    他邁步踏入閣樓中,果然看到蕭蕪雙臂下垂、掌心朝後、站在紅姬身側。

    紅姬對他的呵斥也是對蕭蕪的鼓勵。

    安坐於首位的紅姬見六安手裏捏着小刀、盯着蕭蕪躍躍欲試的模樣,當即開口阻止他亂來。

    “那小鬼究竟是誰?”

    六安照着紅姬對路嬰的稱呼,回答說:“那小鬼天生機警,我也只是猜到了一點眉目。”

    “說吧。”

    “他很可能是白長老安插在王妧身邊的眼線。從白長老手裏出來的小毛頭都是機靈鬼。樓下那鬼丫頭偷了酒婆子三根銀針,酒婆子到現在還沒發現呢。”

    六安提到了小蠻。

    紅姬信了兩分:“那你說,我該不該殺了他?”

    “他跟隨王妧的時間不長,王妧未必有多看重他。但他資質頗佳,假以時日,必能成器。”

    紅姬冷笑一聲:“那他確實該死。”

    “若他是白長老的人,殺了他不過是替王妧除掉一顆釘子。白長老知道我們殺了他的人,就算當面不敢發難,背後也會給我們使絆子。”

    紅姬沉默了。

    她盯着六安的臉:“你有幾成把握?”

    “一半。”六安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池水,“所以,我取了他半條命。”

    紅姬笑了。

    “我知道了,就按你的意思,且留他半條命。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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