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院二樓,陳雪所處的臥房之內。
房間內陳雪躺在牀上,而旁邊有一個丫鬟正提着一個胡琴在彈奏着一首悠揚清澹的樂曲。
靠近牀鋪的位置,香爐中點着犀香,讓整個房間都充斥着清澹的幽香,令人聞之則神安。
而躺在牀上的陳雪,看似正在休息,實際上她的眼睛卻依然睜大的看着頂上的紗簾,忽閃忽閃的。
她並不想睡覺。
被關的這幾天,她早就睡夠了。
而且,她也不敢閉眼,因爲一閉眼,她就會想起之前那個地下室。
小黑屋的恐怖之處,陳雪現在完全體會到了。
自從回來之後,一離開無聞,她就感覺原本讓心裏暖暖的那種安全感瞬間消失。<w.
那種莫名的恐懼瞬間便籠罩在她的心頭之上。
而只要一看到無聞,那種神奇的安全感又會回到身上。
陳雪來不及多想,她在那一刻只是單純的不想無聞離開。
因此,在最後,她死死的拉住無聞的衣袖就是不肯放開,直到後面,有一個看上去面相不錯的男人開口讓無聞護送自己回府的時候,她心裏才鬆了一口氣。
等回到了府邸,見到了自己的丫鬟後,這時候,她纔算是感覺到遠離了那個噩夢般的地方。
這時,她纔敢放開無聞的衣袖,不過,緊接着,她卻請求無聞在府內留宿一晚。
也不知道爲什麼,一想到無聞離開府邸,她內心的那種恐懼就會席捲而來。
不得已,她也只能開口。
好在,這位無聞大師雖然滿臉爲難,卻最終也沒有離開,他表示他會一直在大廳待着。
陳雪這才放心的上樓,只不過走的時候,依然還是一步三回頭的看着吳雯。
她的侍奉丫鬟雖然不知道自己主子是怎麼了,但作爲丫鬟她們最多也只能好奇,不敢多問。
等到陳雪回了房間後,丫鬟立刻就點起了犀香,但僅僅只有犀香又還不夠,房間裏那安安靜靜的模樣讓她有些應激反應。
最後,她讓其中一個會琴藝的丫鬟用馬頭琴開始彈奏曲子,一遍又一遍,這才感覺到安心。
而這一彈便彈到了入夜。
這幾個時辰,陳雪雖然沒能睡着,但的確精神緩和了不少,此時耳邊的琴聲早已不復剛開始那般悠揚,而是有些斷斷續續的,甚至還彈錯了幾個音。
陳雪扭頭一看,這纔看到那彈琴的玲香正手指艱難的在琴絃上滑動。
那手指頭早已磨出了血,但她卻不敢停,依然還在彈奏。
見到玲香的手指頭都彈破了,陳雪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已經讓這丫頭彈了整整一個下午!
見到這丫頭疼的直咬嘴脣,卻依然不斷的滑動着手指頭,在彈奏着曲子,絲絲血跡將琴絃都染紅,陳雪心中一疼,連忙起身。
“公主?!”
見到陳雪忽然“醒了”,旁邊的圓圓連忙上前。
“別彈了,別彈了,你這丫頭,手指頭都破了,爲什麼不停!”
陳雪來到玲香旁邊,一把抓住了玲香的手,讓她不再繼續彈奏。
看着她那已經磨破都能看見嫩肉的指肚,陳雪只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什麼大錯事一般,心裏難受的不行。
對於陪同自己的四個丫鬟,明面上雖然她依然還是公主的模樣,但心裏,她其實也是將這四個丫鬟當做自己的小夥伴,小姐妹一樣。
只是身份有別,她也不能把這心思表露出來。
她作爲公主,對自己的丫鬟過於信任和關心,有時候對她們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剛開始的時候,她並不懂。
直到有一個陪着她三四年的丫鬟,因爲自己和她過於親近,後面有一次她偷偷逃出宮,讓她代爲掩護而被父皇發現。
那個丫鬟被父皇直接以教唆爲由,下令處死之後,她才真正明白,她這個公主身份對這些丫鬟到底意味着什麼。
有些事,她做了沒事,但她們卻一定有事。
雖然她有哀求過父皇,說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但她父皇根本沒有收回成命,最後那個丫鬟還是死了。
陳雪爲此安靜了許久。
後面,她的身邊就換了一個丫鬟。
隨着時間的推移,丫鬟從一個變成了四個。
但自那以後,她對這四個丫頭就沒有過多的親暱。
在她們的眼裏,她一直都是一個公主。
而她們也只是一個丫鬟。
只要不和她們太過親暱,這樣自己後面做事的時候,她們受的牽連也會少點。
雖然她並不想這樣。
但陳雪知道,只有這樣,過往的悲劇纔不會再次上演。
就像這次一樣,她原本是打算逃出去一段時間後就回去的。
之前所謂的直接逃離這個國家,逃離公主的身份什麼的,其實也就至少想想而已。
類似於口嗨~
也就腦子想想,真讓她做,她還暫時做不出來。
她是公主,她早已明白這個身份既是榮譽也是枷鎖。
有些事,她只能承受,無法逃開。
不然,會有更多的人因她而死。
不說別的,假如這次她真的出逃了,那這四個丫頭,必然是必死無疑的。
知道這個結果,陳雪又怎麼會這麼做呢?
她其實也就是想玩玩而已,過個兩天,就算凌濤沒有找她,她也會自己回去。
這樣既能滿足自己短暫的自由和刺激感,又不至於讓旁邊的人受太大的牽連。
只不過她也沒想到,這次出去,差點就回不來了。
雖然她並不知道,即使這次方瑜沒找到,她也會被人救出來,是康國公主的身份讓她逃過一劫。
在她心裏,她只感覺吳雯他們再晚一步,一切可能就都來不及了。
不僅她毀了,更會有無數的人因爲她而遭遇滅頂之災!
想想這個結果,陳雪就有種說不盡的後怕。
看着玲香的手指頭還在滲血,陳雪趕緊讓圓圓去拿紗布過來,隨後親自給玲香包紮起了手指。
雖然旁邊的圓圓表示要讓她來幫玲香包紮,但陳雪沒讓。
笨拙的將玲香的手指頭包成了五根白色蘿蔔頭後,她這才停下。
看着眼前這些一直陪伴着自己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