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喫個果子再喝水。”
“爲什麼?”
她已經吃了好幾個果子,牙都覺得有點酸了,她有點不想再喫果子。
“你剛喫完魚就喝冷水的話,一會你嘴裏全是魚腥味,你不是討厭魚腥嗎?”
“我是討厭……。”夏侯儀雲愣了一下:“你怎麼會知道我討厭魚腥?”她沒跟他說過她不喜歡喫魚吧?
“我看見你在餐宴上都不碰魚肉,好幾次你皇兄還特意換一雙沒有碰過魚肉的筷子幫你夾菜,所以我猜到你不喜歡喫魚。但是這幾天你受傷生病,只喝了水,我想着你醒來了怎麼也要喫點營養的東西……不過好在我烤魚的祕方還不錯,起碼你都喫完了。”
東陵轅晧愉快的笑了笑,他好像沒意識到他對夏侯儀雲的關心已經越來越隨心而爲。
夏侯儀雲因爲他走心的體貼而生出了更多的感動,她看着他扭捏又由衷的說:
“東陵轅晧……謝謝!”
他救了她,還那麼細心的又是幫她療傷,又是治病,還要管她的喫喝……咦,細心?
大概是喫飽了,夏侯儀雲腦子猛然想起什麼,她的謝謝剛說完,沒等東陵轅晧回話,她立刻沒頭沒尾又傻傻的質問道:
“那個,我昏迷了,我的衣服你怎麼能隨便……。”
她的羞惱讓東陵轅晧有些納悶:“我隨便什麼?”
她不是才說“謝謝”,怎麼轉眼就好像要跟他算賬一樣氣呼呼的?
“我是說……我的衣服……你……。”
夏侯儀雲一手捂住胸口,一句話羞得分成好幾段,還說的不齊全。但東陵轅晧一看她那樣子他立刻就明白了她想表達的意思。。
可是……東陵轅晧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好一會以後,他才收住大笑,但依然滿臉止不住愉快的逗弄道:
“夏侯儀雲,你現在纔來找我算這種賬,你覺得你還能收回什麼老本嗎。”
“你什麼意思?”
“你說什麼意思?你的衣服我不但脫光了,你的身子我也的確不得已都看見了。可是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一身溼透,還又傷又病,我不把你的衣服都脫光,你現在能好得這麼快嗎?”
“我……可是……。”
夏侯儀雲其實也沒話好反駁,畢竟她的命的確是他救下的。
只是,不管怎麼說,男女有別,她一個黃花大閨女……也不對,她已經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了……想到這,她有些鬱悶的看着東陵轅晧,她差點都忘了她早就陰差陽錯的被他給……!
夏侯儀雲一臉的幽怨來得有點突然,東陵轅晧卻趣笑出聲:
“你不會是在害羞吧?”
“我好歹是清清白白的夏侯國公主,我就這麼被你看光,萬一被人知道,我以後還怎麼找駙馬?”
又是“駙馬”!東陵轅晧聽到“駙馬”兩個字就沒由來的覺得隔應,他嘴角一撇:
“那要是被人知道你的身子早就給了我,那你豈不是別想再找駙馬了?”
“那次是意外,只要你不說我不說,等我回到夏侯國以後,就可以當沒那回事。”
“意外?沒那回事?”東陵轅晧眼角一提,他蹭一下靠近她:“那你要隱藏的可就不止那麼一點兩點了。”
“什麼?”
“你以爲這兩天我們的親密就只是我看了你的身子那麼簡單嗎?我告訴你,在你發燒昏迷期間,你都在我懷裏躺着取暖,還有你喝的每一口水也是我一口一口餵你喝下去的……你說說,我們的親密這麼多,你得隱藏多少才能變得“沒那回事”?……。”東陵轅晧也不知道自己在火大什麼,他腦子裏只想破壞她的念想。
“你……。”
“我怎樣?你如果想說我佔你便宜,那你就該好好反省下,如果你沒給我下藥……或者說,你沒趁機爬上我的牀,我跟你都不會有那麼多糾纏,我甚至都不會注意你太多。那樣,你愛怎麼找你的駙馬都不關我的事……。”
“東陵轅晧,你說話不要太過分了!”
夏侯儀雲猛然紅了眼眶,別的都能聽,但他近乎鄙夷的話~“爬上我的牀”這句話深深的刺疼了她,好像她是個隨便得沒有廉恥的女人一樣。
那晚,真的就是一個意外!在青樓偶遇東陵轅晧的那天,因爲他出言戲弄嘲笑她是個小色鬼,她出於賭氣想着小小報復他一下才給他下藥。
可是,那藥是她從御醫~戈圖那裏偷來的。她明明問過戈圖那藥就是普通的瀉藥,可她怎麼知道東陵轅晧喫下去以後沒有瀉肚子,但卻失心瘋了一樣不受控制的直喊口渴……接着他乾脆把那壺有藥的酒都喝完了。
後來,她逃回行宮追問戈圖才知道她偷拿的那個藥根本就不是什麼瀉藥,而是會讓人控制不住情慾的催情藥。只是戈圖不想她接觸太多色邪之事才故意騙她說是瀉藥!
於是,她就那樣無意中自己坑了自己。所以,嚴格說起來,就算她失身於東陵轅晧她也怪不得他。換句話來說,她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她本來打算就當跟他互不相欠,反正他也不知道他那晚擁抱的人是她。
誰知道她落下的平安扣會整出那麼多尾巴讓他知道了真相。
可他知道就知道,但她都說了那是意外,他怎麼可以一再的說什麼她趁機爬上他的牀?
一想到他侮辱性的指責,夏侯儀雲眼眶裏的水霧很快就匯聚成了盈盈的珠滴一閃一閃的,然後溜一下滑落在她的兩腮。
不過,淚珠滑落的瞬間,她也側身懊惱的抹去了眼淚。但讓她糟心的是,她的眼淚越抹越多,怎麼都停不下來……。
東陵轅晧雖然看不到她的正面,但她抹淚的動作他還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因爲猜到了她爲什麼而哭,他頓時有些揪心。猶豫了一下,他還是伸手去拉她的沒有受傷的右手臂,但被她奮力一甩避開他的碰觸。
東陵轅晧悶了一下,他不再小心翼翼去觸碰她,而是不給她反抗的餘地巧妙着一下就把她拉正與他面對面。
他本來也堵着一把火,正想發泄。可看到她淚眼潺潺,倔強又委屈的臉,他瞬間沒了火氣,但又被一股麻麻的疼心給纏上了他的心頭。
他想說點什麼好聽的安撫她的淚,但出口的話又彆彆扭扭:
“那個,你哭成這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我欺負你了。”
“你就欺負我了。”夏侯儀雲哭斥。
“我怎麼就欺負你了。”
他不過是說了幾句氣話而已,而且他又不是第一次說這些話。先前也不見她覺得委屈,反而每次都卯足勁來反擊他,怎麼現在她會在他面前展現這麼嬌滴滴的臉蛋讓他看?
他的否認讓夏侯儀雲覺得他可惡透頂,她忍着哭腔質問道:
“你憑什麼說是我主動爬上你的牀?你知不知道你的話有多傷人?我堂堂一個受盡寵愛的夏侯國公主在你眼裏就是那麼下賤不自愛的女子嗎?我……。”
夏侯儀雲說着,她剛剛好不容易剋制住的委屈突然一下又爆開了,她雙眼裏的淚珠彷彿像開了口的堤口一樣不受控制的傾瀉而出。
東陵轅晧有點懵了,他看出了她真的哭得很傷心,可他只哄過哭得裝模作樣的女人,而且那個女人還是他的母妃。像夏侯儀雲這種突然哭得那麼走心、還是被他惹哭的女人他真的沒哄過。
但沒哄過不代表什麼也不用幹,他硬着頭皮不自在的想去抹她的眼淚,但他的手又只能停在半空尷尬着,最後又垂下手輕咳嗽一聲說:
“那個,我就是隨口說的氣話,我沒有惡意,你別往心裏去。”
他拉了拉夏侯儀雲的手臂,但她甩開並且坐遠了一點說:
“你別碰我,我可不想坐實了你的侮辱。”
夏侯儀雲賭氣一般覺得要離他遠遠的,免得他過後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難聽話了。
“我……。”
東陵轅晧無言以對,他想了想他剛剛對她說的話確實有點不好聽,但那也是他在氣頭上的口不擇言,他真沒有惡意。
因爲氣氛有那麼點不着調,一時間除了夏侯儀雲時不時的抽泣聲,還有火堆裏發出的噼啪聲,他們誰也沒再說話了。
不知不覺,外面的雨聲明顯小了許多,天色也完全陷入了漆黑當中……各種不知名又怪異的蟲鳴鳥啼也加入到黑暗當中。
正在收拾臨時“牀鋪”的東陵轅晧沒覺得外面的各種鳴叫有什麼不妥。可從來沒有在野外受過苦的夏侯儀雲就聽得敏感多心。
她想尋找安全感,可這裏除了東陵轅晧,她還能找誰要安全感?
偷偷瞄了瞄東陵轅晧鋪好的“牀鋪”,正好他也在看她,他試着緩和尷尬的氣氛說:
“天晚了。”他拍拍他鋪的“牀鋪”:“我們……先休息,等天亮了我再帶你離開這裏。”
夏侯儀雲知道他是叫她去火堆邊上的“牀鋪”安睡,但她心裏還堵着一口怨氣,一點都不想領他的情。
於是,她頭一甩,直接就地半窩半躺着背過身自己睡自己的,根本沒考慮她能不能睡得舒服或者暖不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