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疑惑擡頭一看,他們能看到的最高處竟然有一道矯健的黑色身姿藉着峭壁便利飛身而下,那些碎石就是因爲他借力踩踏才掉落的。
眼看又有更大的石頭往下掉。
東陵轅晧正想護住西門有容,可褚衡夜更先他一步把西門有容帶往安全之地。
如果只是一個臣子的義務,褚衡夜的謹慎無可厚非。
可東陵轅晧卻再次隱隱感覺褚衡夜看西門有容的眼神總有那麼點異樣。那就好像西門有容對褚衡夜而言除了君臣關係,還有其他意義的感覺!
不過,東陵轅晧沒有更多的心思去思考這個疑惑,因爲“從天而降”的那個人已經飛落在他們正前面的空地上。
當那人第一時間回身時,雙方都愣了愣,但隨後彼此的戒備又立刻解除。
因爲從天而降的人不是別人,是無痕,只見他快速來到西門有容面前跪下行禮請罪道:
“臣不知娘娘和王爺在此,驚擾了娘娘和王爺,請娘娘、王爺恕罪!”
剛剛無痕從峯頂飛落時,因爲過高,加上有一些樹枝遮擋,他並不知道下面有人。他也是飛身快下落到地面時才發現有人,只是他沒想到會是西門有容他們。
既然是自己人,東陵轅晧毫不拘禮,他讓無痕起身後趕緊追問道:
“無痕,你怎麼會從上面下來?”
他沒看到無痕守着西門有容,其實也猜到了無痕是被西門有容派出去辦事了。
不過,望着頭頂上的峭壁,東陵轅晧暗暗驚歎,他自認自己的輕功已經很了不得了,可跟無痕比,他好像都不敢說自己輕功是數一數二的,至少他沒十足的把握徒手上峯頂,又徒手從峯頂飛落而下。
無痕聽着東陵轅晧的詢問,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西門有容,彷彿是在徵求西門有容的允許才願意回答。
無痕本來是受東陵轅雍的指令必須貼身守在西門有容身邊的。但到了溢洲之後,西門有容通過種種排除而鎖定溢洲百姓大面積中毒最大的可能應該還是出在水裏。
但是,她到來時,她已經無法從水裏查出問題。於是,她不得不命令無痕去查探整個溢洲的水源到底是怎麼共存的。
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溢洲雖然是大城,但水源必定同根,只不過分流不同而已。
只要查清楚水的分流作何走向,她就能更好的去證實自己心中已有的結論。
無痕在得到西門有容的允許後,他便說道:
“臣按娘娘的吩咐順着溢洲水源開始摸查,雖然至今臣依然不十分肯定溢洲發生的“疫毒”是不是如娘娘所想,百姓們是通過水中的毒。但臣發現溢洲的災難的確是有時間規律的。”
“什麼時間規律?”東陵轅晧開口追問。
“就是……。”
無痕本想口述說明,但他突然停下,隨後他看了看地面思索是一會,然後他蹲下撿起地上的一根乾枝條豎放在地面,再撿起幾塊小石頭分別放在乾枝條兩邊前後不同的位置,最後又放了一個稍微大一點的石頭在乾枝條的最頂端。
擺好以後,無痕才又繼續指着他擺好的示意圖說道:
“溢洲城以先祖河爲界,分爲東西兩邊。東西兩面上下都各有兩個幾乎同等大小的鎮子。若身處其中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但臣剛剛從峯頂眺望才發現,整個溢洲城的地理外圓內方,地勢以龍泉莊最高位,往下就分別是那四個組成方形的鎮子。通過先祖河,分別有四個分流口讓水分流到四個鎮子。”
溢洲第一波發生“疫毒”的是東西兩邊處於最下游的兩個鎮子,但中毒百姓是由少漸漸變多,大概在一個月內衍生到兩個鎮子的百姓幾乎無一倖免。可這期間,上游兩個鎮子是安然無恙的。到了第二個月開始,東西兩邊上面的鎮子也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的百姓中毒。至於地勢最高的龍泉莊,我想,大家都看到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
無痕一番話在其他人聽來看似已經跑題去解說整個溢洲城的概貌和“疫毒”前後發生的時間。但在西門有容聽來,卻是她想要聽的說明,她看着無痕直接問道:
“你剛剛從峯頂下來,可是因爲追索溢洲的水源尋來的?”
“回娘娘,是的!臣得知溢洲百姓賴以生存的先祖河並非天然河流,而是人爲開鑿的人工河……。”
“對對對,先祖河的確不是天然河流,那是百年前東陵先祖爲了給溢洲百姓一個安居樂業的生存之地而下令修挖的河渠,所以我們才叫先祖河的。遇到旱災年,我們龍泉莊也是通過那四個分流口幫忙供水的。可這跟溢洲這場災難有何關係,難不成先祖河的水也有毒嗎?”
如果真是水出了問題,那他們以後還怎麼活下去?
西門有容知道巴魯在憂心什麼,她出聲安撫他說道:
“巴魯,你別擔心,溢洲的水現在很乾淨,一點也不影響你們大家繼續生活在自己的故鄉里。我們說的水有問題是有別的原因,現在只有查清楚這原因才能徹底解救你們大家。”
巴魯聽西門有容如此一說,他的心安下不少。他知道西門有容他們還要繼續討論,也就微微點頭表示相信西門有容的話,然後安靜着不再出聲打擾。
無痕便又接着說道:
“先祖河的源頭是在龍泉莊東面那座山的山腳處的一個深潭引流下去的。我順着先祖河找到那個深潭後,卻發現那深潭源源不絕的水也沒有來處,看着就是地下冒出來的水。原本我追查到深潭已經查無可查,於是打算原路返回。可我無意中發現深潭後上方有人踏足過的痕跡,於是,我順着那些痕跡一路跟蹤,最後停止的痕跡就是這裏,這就是我爲什麼會從峯頂下來的原因。”
無痕的話說完,已經聽明白的東陵轅晧一向愉悅明朗的俊顏變得肅憤起來,他冷哼一聲:
“如此說來,溢洲的災難果真是人禍,而非天災了。”
他的話讓巴魯又是震驚又是不解的再次激動着說道:
“這好端端的,是誰這麼煞費苦心對我們溢洲幹出如此人神共憤的事啊?這可是一個大城數十萬人的命啊,那些惡人怎麼敢……?”
巴魯氣憤難忍,以至於他胸口的起伏都充滿了怒火:“皇后娘娘,晧王爺,你們一定要爲我們溢洲找出兇手,否則,就算大家的毒解了,我們也不得安生,誰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又要遭受他們的禍害!”
他們整個溢洲城這幾個多月都在惶恐不安中苦苦煎熬。原以爲他們可能是無緣無故遭受天譴了,哪曾想竟然是有歹毒之人想亡他們溢洲。
如今溢洲百姓還不知道他們被人所害,若是知道了,巴魯的悲憤估計也就是所有的溢洲人的悲憤。那很有可能會節外生枝也不一定。
想到還不是時候公開這個事實,西門有容對巴魯說道:
“就算你不如此訴求,查清楚一切也是陛下的旨意。至於我,不治好你們每一個人,我絕不回皇城……但是,我需要你們大家的配合,比如暫時保守你現在所知道的祕密。如此,我才能更安心去找出解決方法。”
“一切謹聽皇后娘娘的吩咐!”巴魯對着西門有容感動跪地而拜。
西門有容扶起巴魯,最後問道:
“巴魯,你說你祭祀那天也喝了這龍頭水。那你也是跟大家差不多時間喝的嗎?”
巴魯不知道西門有容這麼問有什麼必要,但他如實回答:
“那天我作爲下一代族長繼承人,因此我要帶着一部分人守在祠堂保持香火不滅,直到上山的村民喝完龍頭水回來,有人接替看護香火,我們才上山去喝龍頭水。”
西門有容聽着,她隱隱閃蹙了一下眉頭:
“這期間,間隔時間大概多久?”
“前前後後算下來,我們守護香火的那幾個人上到龍頭泉的時候應該已經是傍晚了。也就是說,我們至少晚了有三四個時辰纔去喝了龍頭水。”巴魯話說着,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又驚呼道:
“這麼說來,莊裏上千人,還真就只有我們最後上山喝龍頭水的人什麼事也沒有……這難道跟我們晚了幾個時辰有關嗎?”
巴魯的猜想沒有得到西門有容的迴應,因爲她彷彿陷入到自我的沉思裏去了。
她沉默着再次走到龍頭泉邊上蹲下看着那咕嚕咕嚕冒着水源的泉眼。
大家也不知道她爲什麼那麼專注的去看那泉眼。好一會以後,東陵轅晧走近詢問道:
“皇嫂,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西門有容回神,她淺淺呼出一口氣的同時也緩緩站起身,卻沒有回答東陵轅晧的話,只是吩咐道:
“轅晧,打點這泉水下山。”說着,她又看向巴魯也吩咐道:“巴魯,下山後,勞煩你問問莊裏的人,看看誰家裏還有祭祀那天打的龍頭水。另外,證實一下莊裏中毒身亡的人是不是最先喝上龍頭水的人。”
西門有容只有吩咐,沒有解釋她這樣要求有什麼含義。
但大家也看出了她心中似乎已經有頭緒,只是還沒證實什麼,所以只能暫時閉口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