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傷勢極重,在府中將養了數日才堪堪醒轉過來,睜眼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是誰?我是誰?我在哪兒?
顧灼華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目光探究地盯着他,試圖從他茫然的神色當中找出一點點的僞裝,可她失敗了。
受個傷也能失憶真是夠了好嗎!
無法,她既然不願意在回到京城之中,也只好將這個失了憶的人養在府中,就盼望着他傷勢好了之後能夠恢復記憶。
半個多月後的一天,男人突然跑到她面前定定的看着他,呼吸還有些急促,鬢角的髮絲有些凌亂,看樣子是跑過來的。
“我叫榮欽。”他說。
顧灼華一愣,心臟因爲聽到這個名字而砰砰直跳,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瀰漫整個心房乃至大腦。
“榮欽?”
這兩個字像是有一股無法言說的魔力,讓她禁不住在口齒間細細回味。
“我叫榮欽。”男人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直視着他,神色認真而鄭重。
失去了記憶的他不是初見那般冷漠,而是多了些傻氣,像是六歲的稚兒,平日裏不是呆呆的坐着,就是衝她傻笑,倒是頭一次見到他臉上出現此般模樣。
“嗯,榮欽。”她擡手摸了摸他的臉,脣角勾出一絲笑意。
只要她做出這個動作,男人就會衝着她傻呵呵的笑,像是得到了什麼珍貴的東西一般滿足。
等到因爲這個名字帶給她的衝擊消散了一些後,顧灼華直視着他的雙眼,試探性的問道:“你可是恢復記憶了,還想起來什麼了?”
皇宮裏頭的人她壓根一點都不想沾染,所以如果這個人恢復記憶的話,她希望他趕緊走,離這裏越遠越好,甚至忘掉曾在她這裏養傷的這段記憶。
男人垂下眼瞼,眸底劃過一抹幽光,聽到她的話有些茫然的搖搖頭,面上是一副癡傻之色“沒……什麼?”
顧灼華感覺到眉心又有些抽痛,經不住用食指輕輕揉了揉,嘆息一聲說道:“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恢復記憶啊!”
男人像是沒聽懂她的話一般,只顧張開雙手嘿嘿笑道:“要抱抱!”
因着他失去記憶智商受限,顧灼華是一直把他當做稚齡孩子一般養着,所以平日裏抱一抱親個臉頰都是常有的事情。
之所以會對他也這麼做,只不過是因爲有一日他看見了她對金子那般做了,便也吵着嚷着想要讓她親她抱她,一開始她是拒絕的,可拗不過他一哭二鬧三上吊,也只好將其一視同仁了。
不是沒想過收拾,但一想到將來他恢復記憶,知道了她打了他之後,那畫面太美,她不敢想。
日子就這麼一點一點的過去了,兩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男人除了那日告訴過她他的名字之後,就好像再也想不起來任何東西一般,一如往常的憨傻,只是更加喜歡黏着她了。
身後響起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顧灼華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拍了拍手中殘留的魚餌,她側過身子一邊逗弄着金子一邊擡頭笑看着他,卻在觸及到他臉上淡漠的神色之時,瞳孔一縮。
男人一手負在身後,身上穿着墨綠色的長袍,長身玉立站在那裏,橫在胸前的手中捏着一張紙條,面容淡漠清雋,氣質如仙遺世而獨立。
“你恢復記憶了?”顧灼華停下逗弄金子的手略一勾脣笑問道。
男人靜靜的看了她半晌後,頷首說道:“多謝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
顧灼華揉了揉金子胖嘟嘟的小臉兒笑眯眯道:“不用跟我道謝,說起來這應該也算是我還你一個人情,咱們自此兩不相欠。”
聽到她說的話,男人眸色一沉,通身的氣息越發冰冷“當初不過舉手之勞,救命之恩自是需要另當別算。”
“我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救你的又不是我,是大夫。”顧灼華看金子似乎是有些餓了,便將他抱了起來,迎頭對上男人深沉的眼眸,她淡淡一笑道:“既然公子你的記憶已經恢復,想來不日便會離開,恕小女子就不相送了。”
說完便福了福身,隨即帶着金子離開。
身後男人望着她漸行漸遠的身影,手中的紙條早已經不知何時被緊緊攥在了掌心當中,拳頭微松,微風拂過攜卷着細細的粉末飄散在了空氣當中。
“呵,還真是無情。”
低低的呢喃被微風吹碎,灑落到那滿滿一池的橘色夕陽當中。
當晚,管家就來回稟她說那位榮欽榮公子已經離開,對此顧灼華倒是絲毫不顯意外,聽罷之後只是點了點頭便沒有再多言。
當那個男人告訴了她他的名字之後,顧灼華便已然知道了他的身份。
當今皇上的弟弟,榮安親王。
近一年的朝堂波詭雲譎,皇帝突然病重,生命危在旦夕,每日清醒的時刻都很少,各個皇子之間開始爲了皇位不擇手段,整個京城可謂是滿城風雨欲來的冷蕭肅殺。
榮欽爲什麼會傷成那樣,背後的原因自然不言而喻,但他爲何會出現在這亳州卻未可知。
不過人如今既然已經走了,那接下來的事情自然跟他沒有半點關係,她也不會去操心那些破事,如今她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日子過得有滋有潤,何必去自找麻煩。
朝堂上的皇位之爭整整進行了三個月,十一月底這場混亂才徹徹底底落下了帷幕,榮安親王登基爲帝,改國號爲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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