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只有一小路,不知自何年起有人踩出這蜿蜒,天長日久,歲歲年年,這蜿蜒小路上已經踩的夯實了一樣。
這山不高,也不峻,從遠處看半山腰以下沒有一棵樹,山林皆在高處。
所以,這大概就是草頭山名字的由來。
林葉踩着小路上山,他來之前還想着,雖然他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麼局,可他知道若這不起眼的草頭山也在局內的話,那他此時登山也已經在局內了。
但他又必須要來,因爲荊城西說起因是一把銅鑰匙,不管是曲七鬼還是雷風雷,皆爲這把鑰匙而來。
荊城西是他的哥哥,雷風雷是師孃的哥哥。
林葉不來,何人來?
就在昨日之前,他還覺得雷風雷是這雲州城一等一的人物。
那一刀,可讓風雷動。
可荊城西告訴他說,那黑袍一抓碎了刀,一抓碎了咽喉。
如果不是荊城西是個愛財如命的人,大概也不會時時刻刻都把他的銀子藏在心口。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飛來的小石子就已經洞穿了他的心臟。
那黑袍人轉身而去,那般自負,並未回頭看一眼,是荊城西的運氣。
師孃說,她哥哥的境界,大概已在拔萃巔峯,只差絲毫便可邁入武嶽。
所以,這雲州城裏,到底藏着多少喫人的祕密,又藏着多少喫人的人?
林葉帶着那把銅鑰匙,穿着荊城西的衣服,蒙着臉,衣服上的血腥味還在,刺激着他的鼻子。
這山大概已經許久沒有人來過了吧,小路兩側的草已經過了腰。
哪怕便是來過一頑童,手中有一木棍,這草也不能這般齊整。
風吹過,草伏低又起身,其形如浪,大浪之下往往又都藏着兇險。
林葉再次看了看那片草叢,高處與人奇,低處也到半腰,隱隱約約可見細微動靜,天知道是兔還是蛇。
過了這片草地,上半山腰便進山林,林葉在林子邊緣處停下來,往四周看,滿眼都是安靜。
連一隻鳥兒都沒有,也不知是本就沒有,還是因爲鳥兒也害怕這安靜所以都飛走了。
穿過山林,前後走了大概有一個多時辰的時間,林葉看到了那個破舊的院落。
門沒了,們上面的匾額卻還在,斑駁不堪,依稀能看出來匾額上是凌嵐觀三個字。
上陽宮是公認的武學正統,也自稱道宗正統,除了上陽宮之外,予心觀自然也是道宗正統。
道宗正統又不只是這兩家,只是這兩家確實太強了,強到沒朋友,也強到沒質疑。
林葉邁步進了院子,透過蒙在臉上的黑巾,鼻子裏還是嗅到了腐朽的氣味。
院子裏的草比山腰下的還要瘋,風吹過的時候,它們好像是在張牙舞爪。
林葉甚至有些錯覺,是不是這裏曾經死過太多人,冤魂不散,所以全都寄身在這荒草上。
想想看,那也算可憐了。
“你命大,膽子也大。”
有人對林葉說話,但林葉知道,這話是對荊城西說的。
破舊道觀的正堂門口臺階上,坐着一個身穿黑袍的人,臉上帶着個面具。
可是這個人臉上的面具還是人臉,應該是鐵鑄出來的,難得的是鑄的很薄,面具上燙了漆面,像是珍珠粉磨碎了燙上去的,很有光澤。
面具是個很英俊的男人模樣,可不管怎麼看都顯得很詭異。
林葉站在那不說話,只是看着。
荊大哥說,這個黑袍人實力恐怖的不像是應在人間,人間的人大概都不是他對手吧。
“是什麼樣的誘惑,讓你在傷重的情況下還能到這裏來?”
黑袍人看向林葉問:“你得到了一把鑰匙,可根本不知道那鑰匙是用來開什麼的,不如我教你?”
林葉還是不說話。
黑袍人看了看林葉手裏的拿把傘,眼神裏那種不屑顯得更加濃烈了些。
“朝廷禁武令,讓你們這些人連搞到一件像樣兵器的機會都沒有,想想就覺得你們可憐。”
黑袍人起身,從臺階上緩步走下來,俯身在草叢裏隨便抓了一下,便拎起來一顆骷髏頭。
“看看啊,當初他們也是因爲手無寸鐵,和朝廷大軍對抗的時候纔會顯得那麼力不從心,別人金戈鐵馬,他們木棒糞叉,可他們不曾退縮,前赴後繼,有人說他們勇敢,也有人說他們白癡。”
林葉知道了,這座廢棄的道觀,大概就是當初的朝心宗所造。
黑袍人看向林葉問道:“你這樣僥倖逃生的人,好好藏起來,如芸芸衆生凡夫俗子一樣活着不好嗎?”
林葉忽然搖了搖頭。
黑袍人問:“你是在否認我說的話?”
林葉學着荊城西的嗓音回答:“你不是他。”
黑袍人顯然是微微楞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你很聰明。”
荊城西說,他聽到黑袍人對雷風雷說過一句話。
弱者才聒噪。
而林葉面前的這個黑袍人,顯然話太多了。
黑袍人往四周看,像是在傾聽什麼。
“看來你們這些餘孽真的不多了,你居然連一個幫手都沒有帶來,枉我等了這麼久。”
黑袍人邁步走向林葉:“本想多抓幾個,既然只你一人,那就只你一人吧。”
林葉從黑袍人的話裏判斷出來至少兩件事,第一這個黑袍人不是那個黑袍人,第二,這個黑袍人以爲他是朝心宗餘孽。
在黑袍人靠近的瞬間,林葉向後退,那把傘被他推到半開。
黑袍人跨一步,傘面上無數鐵釘飛了出去。
“奇-淫-巧技。”
四個字落地,所有鐵釘都飛了,一半被震飛向四周,一半朝着林葉打回去。
傘上噼噼啪啪的響着,擋住了飛回去的鐵釘。
黑袍人眼神一亮:“好東西。”
然後一把抓來。
林葉傘面一抖,無數粉塵飛出去,下一息......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讓傘點燃那火粉,黑袍人一掌拍在傘面上。
巨力之下,林葉向後倒退出去,雙腳在地面上劃出長痕。
再下一息,林葉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