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着各家標徽的馬車是一種象徵,而依靠暗影來隱藏自己的人也是一種象徵。
六七個蒙着臉的人蹲在巷子口,等着巡邏的州兵過去之後,他們低聲交談了幾句。
留下兩個人在巷子口把風,其他人動作迅速輕快的翻過了院牆。
這戶人家是他們早就採好的盤子,不是大富大貴,只算小富之家。
這樣的目標最好,有餘錢,沒背景,所以麻煩很小。
他們進去之後,用最快的速度破開屋門,然後將一家幾口都綁起來。
翻箱倒櫃之後,帶走了所有值錢的東西。
其中一個賊人見這戶人家的閨女生的漂亮還起了歹心,領頭的罵了他幾句,不讓他多事,他這才作罷。
跳出院牆後,這六七人隨即快速離開,他們還是不敢走大路,只敢在巷子裏穿梭。
他們的窩點在距離城東水門不遠處,平日裏就藏身在這貧民聚居之地。
幾個人看看快到家了,把臉上蒙着的布扯下來,笑着說這次收成還算不錯,又能快活幾日了。
然後,他們迎面遇到了幾個揹着包裹的人。
這些賊實在是習慣了這種場面。
那些土鱉鄉下人想進城謀生,又不能合法的從城門進來,大部分時候,就是在後半夜從水門潛進來。
城中黑市上專門有人做這種生意,他們在水門下邊鋸開了一個兩尺見方的豁口,夜裏把人偷運進來,按人數算錢。
幾個小賊看到那些揹包裹的土鱉,立刻就笑了。
其中一個說,今天這運氣真是足夠好,居然還有生意自己找上門。
他們以前也幹過這事,把潛水進來的人再洗劫一遍,反正那些傢伙也不敢報官。
對面,那幾個外鄉人站在那一動不動,似乎嚇壞了。
幾個小賊隨即上前,爲首的那個壓低聲音說道:“把身上的銀子交出來,我就饒你們一命。”
月色還算明亮,到距離近了,還是能看出來這些外鄉人,絕對是窮苦出身。
衣服破舊,連揹着的行囊上都能看到大大小小的補丁。
站在最前邊的那個外鄉人把揹包放在地上,蹲在那打開。
幾個小賊上前,用他們打磨出來的石頭匕首比劃着。
“誰-他-媽也別亂動啊,都老老實實的,不然全都得死。”
外鄉人把揹包打開後,從裏邊取出來一個錢袋子,搖了搖,嘩啦嘩啦響。
這讓幾個小賊格外驚喜,想不到這些土鱉居然手裏這麼多錢。
外鄉人把錢袋子扔給爲首的小賊,那賊人一把接住,迫不及待的打開看。
還在驚喜中,擡頭時,就看到那個外鄉人咧開嘴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一瞬間,這小賊心裏莫名其妙的慌了一下。
下一息,外鄉人一把抓住賊人的臉,手指掐着下頜關節處,像是能把骨頭捏碎似的。
賊人嘴巴張大了,卻就是發不出聲音,然後他就覺得脖子一涼。
外鄉人手裏的短刀,從他下巴處往上戳,刀尖直接從頭頂刺穿出來。
與此同時,另外幾個外鄉人默不作聲的擡起手,他們手裏竟然都有精製的單手-弩。
幾個外鄉人殺人之後,還是那般默不作聲的把屍體搬開,隨意丟進了水渠中,似乎完全都不擔心會被人發現。
爲首的那個把短刀收起來,背上行囊,示意繼續往前趕路。
自始至終,這幾個看起來衣着破舊的外鄉人,沒有一人開口說話。
清晨,林葉還是第一個到了武館,他是來和師父師孃見一面,今天就要回契兵營,這三天都沒有來得及在武館裏多待一會兒。
林葉到的時候武館門開着,他進門,見莫梧桐打着哈欠出來。
“不是你開的門?”
林葉問他。
莫梧桐道:“大師兄一早就出門去了,說是給人家修房子。”
林葉見過雷紅柳和嚴洗牛,沒停留多久,便趕回契兵營。
走到半路上路過奉忠武館,見大師兄江秋色正招呼一些工匠,推着獨輪車,清理着那坍塌的房子。
林葉過去見禮,江秋色見他這一身契兵校尉的軍服,忍不住讚歎一聲。
“精神,還是穿着這樣的衣服精神。”
江秋色說:“已有這般身份,就要好好表現,多立功,以後做更大的官。”
林葉點頭:“謝大師兄。”
江秋色道:“謝我做什麼,你快去吧,莫誤了時辰,壞了軍營的規矩,咱們這樣的人能出頭不容易,你別浪費了機會。”
林葉又道了謝,然後轉身離開。
他走幾步回頭看,大師兄彎腰幹活,似乎真的是習慣了這苦力活計,動作完全不生疏。
有早起的百姓見到這一幕,忍不住都笑了。
這嚴家武館的大師兄,也不知道是厲害還是不厲害,說厲害吧,打壞了人家房子,乖乖過來修,說不厲害吧,他還能打壞人家房子。
江秋色默不作聲的幹活,也不怕髒,抱起坍塌的磚石裝車,手上衣服上都是泥土。
林葉再回頭看一眼,想着大師兄手上那厚厚的老繭,莫非就是這麼來的?
這萬里路,若是這樣走下來,那大師兄也是真的辛苦。
崔向禮拎着個鳥籠子從後院過來,看了一眼後,從鼻子裏擠出來個哼。
江秋色抱拳打招呼,崔向禮也不迴應,拎着鳥籠子走了。
到了中午喫飯的時候,崔家武館的人端着飯碗蹲在那看熱鬧,他們碗裏油菜有肉,一個個的興高采烈,好像他們就該多得意似的。
江秋色找地方洗了手,出去買回來不少饅頭和鹹菜。
和那些工匠們坐在地上喫飯,時不時閒聊幾句,只是饅頭鹹菜,他們喫的竟是很滿足。
這一幕,就更讓崔家武館的人笑話,一個個的別提多得意了。
這些工匠手腳麻利,不拖泥帶水,幹活實實在在,沒有人耍心眼。
只一天時間,坍塌的前堂就被清理出來,接下來就是重新壘造。
江秋色一身塵土的進門,問能不能借武館裏的水,畢竟蓋房子離不開和泥。
崔向禮不喜,又嫌棄江秋色這一身的髒污,不願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