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全軍列陣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他來了
    那龐大的隊伍沒有去半山腰的城主府,而是直接去了位於城南的北野王府。

    北野王拓跋烈沒有去城門外迎接世子,世子便來他家裏拜訪。

    而且這位世子在距離王府還有三裏遠的時候就下車步行,還讓隨從隊伍原地等待。

    他只帶了一個書童,一個侍女,一路輕聲細語的閒聊着,也仔細看了這一路的風情。

    拓跋烈聞訊後,迎接出門,而且下令整個王府的人全都出門迎接。

    你看,這像不像是江湖人常說的人情世故?

    你給我幾分面子,我便給你幾分面子。

    這位世子殿下看起來真的是沒有任何地方能被挑剔,無論是身材,相貌,衣品,氣度,還是言行舉止。

    他離着還遠,見拓跋烈後立刻加快腳步,也是離着還遠,便一揖下去,幾乎到地。

    以晚輩之禮相見,而不是以朝禮,世子的態度便一目瞭然。

    世子叫謝夜闌。

    夜闌,夜將盡,這就是他的名,他字啓明,就是啓明境的啓明。

    他好喜歡啓明這兩個字,喜歡到了骨子裏。

    歌陵城裏許多人都知道,這位世子和他那郡王老爹格格不入,完全不像是一家人,更不像是父子。

    業郡王聲色犬馬無一不喜,就是不喜讀書習武正經事,他還夜夜笙歌不歸宿,家裏人似乎還沒有青樓的姑娘值得他惦念。

    所以世子從小就自強。

    自強到,連名字都被他自己給改了。

    有人說,世子自四歲起便知道老爹靠不住,他每天按時起牀,自己洗漱,自己早早到書房等着先生來。

    六歲開始習武,七歲啓明境六芒,九歲的時候,在歌陵外的圍場與上陽宮掌教真人偶遇,真人見他後就讚不絕口。

    他也是掌教真人收的倒數第二個弟子,得獨寵數年。

    十七歲的時候他匿名參加武試,進三甲,位榜眼。

    二十一歲,他已在歌陵城不庸書院爲客座教習,本資歷淺薄,但他的課,次次座無虛席,連歌陵城中不少知名的大儒,都去聽他的妙論。

    二十三歲,爲上陽宮司座神官,協助掌教真人處理歌陵上陽宮日常事務。

    二十四歲,他到了雲州,爲大玉五座大城之一的城主。

    歌陵城裏的人都知道,世子溫雅如玉,也都知道,世子果決勇武。

    在這個時候謝夜闌到了雲州,似乎對那位鎮守北疆十幾年的大將軍有些不友善。

    可世子的友善,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他見拓跋烈,行晚輩大禮,和拓跋烈說話的時候,也不併肩而行,而是稍稍落後了小半步。

    他逢問必答,知無不言,連原本不喜的北野王,在短短半個時辰後都對他喜歡了三分。

    謝夜闌在北野王府停留了一個多時辰,與北野王一同吃了飯,然後告辭出門。

    他還是沒有去城主府,也沒有去府衙,而是去了天水崖。

    天水崖的前院有一個妙處,按照山石凸起修了一座瞭望臺。

    見過這裏的人大概也見過城主府的那座瞭望臺,所以也就明白,是城主府學天水崖,而且學的不漂亮。

    司座神官艾悠悠指了指城下:“我在這裏看了十年,都沒有看全這座城。”

    謝夜瀾說:“師兄站在高處看,我去低處看,高低都看,便能看得清楚了。”

    艾悠悠看了看這位與自己同輩,但身份顯赫,血統尊榮的世子殿下。

    他說:“你怎麼能在低處呢?我可去得,你去不得。”

    謝夜瀾笑。

    他回答:“師兄是不是以爲,身上有皇族血統,便應高高在上?”

    艾悠悠道:“這是不該變的道理。”

    謝夜闌走到艾悠悠身邊,但他沒有如艾悠悠那樣扶着欄杆俯瞰雲州城。

    他說:“許多許多年前,我祖上與太祖皇帝是親兄弟,一同打下了這大玉江山。”

    “許多許多年後,到我祖父那一輩,身上連個爵位都沒了,在歌陵城治下的橋安縣偷偷種田。”

    “三十三年前。”

    他看向艾悠悠:“突然就變了天,餘隆皇帝身染暴疾,歸於大行,又膝下無子,皇位傳承一下子就亂了。”

    艾悠悠點了點頭,這些事他當然知道。

    謝夜闌繼續說道:“師兄說,皇家的人本該高高在上,可我那在橋安縣偷偷種田的祖父,被朝廷裏涌來的一羣大人們換上皇袍的時候,嚇尿了,是真的。”

    他問:“師兄,你可知道,我祖父爲何要偷偷種田?”

    艾悠悠回答:“知道。”

    因爲皇族的人怎麼能種田呢?種田是對皇族身份的褻瀆,但是可以餓死。

    謝夜闌繼續說道:“我祖父繼承大統,可他連書都沒怎麼讀過,大字不識得一籮筐,朝政皆在權臣之手。”

    “他在皇位上坐了十三年便病死了,他的長子,也就是我的伯父,當今陛下即位。”

    謝夜闌道:“我父親是陛下的親弟弟,獲封郡王......”

    他說到這停了下來,因爲有些話,哪怕艾悠悠是他師兄,他也不能說的那麼明白。

    玉天子的親弟弟,連親王身份都沒有,這意味着什麼?

    謝夜闌道:“再百年後,我的子孫後代,也不知是會在何處偷偷種田,所以,師兄,我兄,我不敢高高在上,得爲我子孫後代積點福報。”

    艾悠悠聽到這,也忍不住輕輕的嘆息一聲。

    謝夜闌笑了笑道:“我來雲州,是我去和陛下求的,求了三次才得陛下准許,這是我第一次厚着臉皮辦事,只是因爲有這城主身份,我以後的孩子,大概日子會好過些。”

    皇族身份不會帶給他的子孫後代多少榮華富貴,就算有,也不過兩三代人。

    做個城主多好。

    謝夜闌道:“爲民多辦些事,是積福,做個地方官,還能積財。”

    他話,竟然能說的如此直白。

    艾悠悠又嘆了口氣。

    世子殿下才來,就對他這樣推心置腹,可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連老百姓都知道禮尚往來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人家纔到就對你推心置腹,你卻遮遮掩掩虛情假意,那麼自然是你不對。

    “師兄。”

    謝夜闌後撤兩步,抱拳俯身:“我不住那城主府,我去城中尋個院子住下即可,但我對雲州還不熟悉,這事有勞師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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