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全軍列陣 >第一百二十七章 見招
    “學生求陛下三次才能來雲州,這三次,學生自己心裏其實也不好過,幸好是先生在這。”

    謝夜闌這話說出來後,金勝往就懂了。

    世子有個不靠譜的父親,不靠譜到匪夷所思。

    業郡王自從監軍北野後,回到歌陵便像是徹底放棄了自己。

    家有妻兒卻不顧家,身有官職卻不爲官,整日留宿青樓,雙目之內皆爲紅顏,渾身上下都是風塵。

    但在這之前,他其實也大抵如此,是歌陵城裏有名的廢物王爺。

    所以世子從很小時候就知道,靠他不如靠自己。

    世子三次求陛下,一次是爲他自己,陛下不準,世子也就該有自知之明,當懂本分,有了這一次也就該罷休纔對。

    世子第二次求陛下是爲他的後人着想,他爹不顧他,他不能不顧子孫後代。

    玉天子再次否了他,可世子還有第三次,第三次是爲金勝往。

    雲州城的人都知道金大人是科舉出身,並無背景靠山。

    那是因爲金大人自己從不提及,他在入仕之前,便是業郡王府裏那個四歲孩子的啓蒙先生。

    說來也可笑。

    堂堂郡王府會請當時不過一白丁的金勝往爲世子啓蒙先生,是因爲沒錢。

    業郡王揮霍無度,俸祿封賞都被他一人花了,郡王府裏連喫穿用度都要靠人接濟。

    王妃請金勝往來,是因爲金勝往不要錢,只管喫住即可。

    因爲那時候金勝往孤身一人到歌陵準備科舉,也是舉目無親,能有一處容身之地,自然最好。

    他從不提及自己是世子的老師,可能也是覺得,業郡王的名聲實在太爛。

    這履歷不會讓他好不容易纔得來的錦衣更爲華美,反而還會讓這錦衣上多一二污點。

    他不提,世子也可以不提,但那樣就不是世子了。

    謝夜闌從小就知道自己該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如果自己不是,那就改。

    如果不好改,那就懲罰自己,逼着自己改,若還不改,那就自殘。

    他就是以這樣嚴苛到變態的方式,才讓他自己成爲別人眼中那個溫雅如玉又果決勇武的世子。

    與業郡王無關的世子。

    “先生。”

    世子讓侍女把帶來的衣服放下。

    “衣服換過之後,先生便和我一起回府衙。”

    金勝往連忙道:“我是戴罪之臣,未得朝廷允許,不能......”

    世子說:“我是奉皇命來的,先生難道還不明白?”

    他不說自己是欽差身份,是因爲並無必要,以欽差身份壓北野王,逼北野王出城迎接,當然沒有問題。

    可他不喜歡,也做不出,該做的必須做,不該做的就放一放。

    “先生從明日起,恢復雲州府治官職,幫我一起好好管理雲州。”

    世子道:“今日先生不能恢復官職,是因爲今日我也不想以城主身份和先生相見,還是師徒好一些,我們可以多喝點酒。”

    他笑道:“北野王府裏的酒居然摻了水,你說好笑不好笑。”

    金勝往聽到這句話,臉色明顯變了變。

    府衙後邊的院落不算很大,這後半夜的風把燈吹的搖擺起來,光就能照到每個角落,但都是一晃而過。

    幾樣素菜,一壺老酒,師徒二人相對,一開始卻有些尷尬。

    畢竟,十年未見,畢竟金勝往也從不提及,甚至還有些想忘了此事。

    可十年來,世子每年都給他寫信,每逢佳節也必會派人不遠萬里送來禮物。

    所以這層關係,他再怎麼想忘也忘不掉。

    十年不間斷,這世子的心意,讓金勝往覺得自己心裏有愧,也害怕。

    就在金勝往有些發呆的時候,他聽世子問了個問題。“先生覺得,學生到雲州來,首要之事做什麼?”

    金勝往道:“下官......”

    說了兩個字,又改口。

    “我不敢爲世子胡亂謀斷,世子應該也早有想法。”

    世子點了點頭:“是啊......先生教我的時候,我曾說過,這世上最懂我的人是先生,十年來,與先生書信不斷,先生還是最懂我的人。”

    金勝往低下頭。

    世子說:“在王府裏,我問先生,上位者以何服人?先生說,恩威並施,恩在威之前,威在恩之上。”

    他說:“最後這十個字,我參悟了十幾年,到現在也纔算一知半解。”

    金勝往還是低頭不語。

    世子說:“我來之前聽聞雲州匪患,鬧的還很兇。”

    金勝往擡頭看了世子一眼,又迅速把頭低下去。

    世子繼續說道:“既是有匪患,便當安民,明日先生替我開倉。”

    他起身,在院子裏一邊走動一邊說道:“我進城的時候,見城中依然還有善者所設粥鋪救濟窮苦,我很欣慰,但也不滿,因爲那本該是官府的事纔對。”

    “明日開倉之事交給先生,不只是雲州城裏的人可來,雲州治下所有郡縣的百姓,都可來領。”

    說完這句話後他看向金勝往:“此事甚巨,繁瑣累心,先生辛苦了。”

    金勝往連忙起身:“下官會把這事辦好。”

    他擡起頭的時候,世子問他:“先生今夜回家嗎?”

    金勝往搖頭:“不回,一會兒直接去府庫,清點庫存,安排車馬。”

    世子笑了笑:“好。”

    離開府衙的時候,金勝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已經開始懷念布孤心了。

    布孤心纔不想搞什麼民生大事,他只想扳倒北野王,十年來,沒有一天不在想這個。

    可世子不一樣。

    所以,p;所以,以後的日子,大概是要如履薄冰了吧。

    院子裏,那看起來也就才十四五歲的侍女俯身問:“世子,要歇息了嗎?”

    世子搖頭:“備車,去契兵營。”

    此時,距離天亮也不過還剩下個把時辰,大概是人睡的最深沉的時候。

    黑暗中,騎兵在契兵營門口停下來,分列兩旁,契兵營當值的人立刻上前查問。

    得知是城主大人到來,立刻開門迎接,不久後,鼓聲響起。

    世子站在大帳門口等着,讓人數着時間。

    那小書童拿着一個特製的沙漏,就舉在那,此時安靜的有些離譜,漏沙細微的聲音似乎都變得刺耳起來。

    沙漏只半刻時間。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