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對拓跋烈說,你別管他了。
天子對寧未末說,你管不了他。
天子對陸綱說,你就不要想管別的什麼了。
城主府。
陸綱的臉色難道的好像剛剛吃了一顆臭雞蛋,又噁心,又難受。
天子這道旨意暗中藏着的意思,比明面上的意思可怕的多。
什麼事都交給武凌衛那個林葉了,唯獨把高領的事交給了陸綱。
就差直接點着陸綱的臉說,你真當朕不知道,高領上奏摺是你搞的鬼?
你自己搞出來的事情,你自己把屁股擦乾淨,如果你擦不乾淨,朕幫你擦的話,連你都可能被擦掉。
索性天子最起碼還給他留了幾分面子,沒有直接把話點明。
這對於陸綱來說,是唯一的慰藉。
最起碼,天子還不讓他死。
天子如果把這事也交給武凌衛來辦,那就不只是面子難堪這麼簡單的事了。
高嶺若落在林葉手裏,輕而易舉就能問出府治廖先爲,廖先爲如果撐不住再把陸綱說出來......
所以,天子還是不想讓陸綱死,這次的事,只是給了陸綱一個耳光,打的很了些而已。
“好在......”
寧未末看向陸綱:“陛下還是器重你,你也是,這麼大的事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自作主張。”
陸綱嘆了口氣,沒有回話。
寧未末道:“你我是同窗,你的性子我瞭解,你也是因爲慌才亂了分寸。”
陸綱道:“如何能不慌?我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怎麼突然之間,御凌衛就成了這樣?”
寧未末道:“陛下爲什麼喜歡古秀今叫他聖人?”
陸綱沒回答,也不用回答,因爲這太明顯,陛下喜歡古秀今和掌教真人喊他聖人,是因爲陛下真的想做聖人。
聖人,可不能有那麼多被人詬病的地方。
御凌衛是特殊時期創建起來的衙門,到現在爲止,這個衙門存在的意義已經沒有那麼大了。
陸綱因爲寧未末的這句話,甚至開始後悔起來。
早知道會如此,當年辦的那些案子就不必都急匆匆的,拖着辦多好。
家裏養貓是爲了抓老鼠,一隻老鼠都沒有了,主人連喂貓都會忘記。
可只要家裏一時還有老鼠,貓就一時餓不着,就算主人忘了喂,老鼠也能喫啊。
一天咬死了幾十只老鼠,主人見了當然歡喜,若一天咬死一隻,連續咬上幾十天,主人當然也歡喜,甚至,可能比一天咬死幾十只還要歡喜。
主人會誇一天咬死幾十只老鼠的貓,說它厲害。
主人更會誇天天都能抓到老鼠的貓,說它無與倫比的厲害。
他看向寧未末:“莫笑我,換你在我這個位置,你也一樣。”
寧未末嘆了口氣:“是,大概也不會比你強。”
他起身,給陸綱倒了一杯茶。
“高領的事,你還是儘快解決了吧,林葉現在正得寵,此時的他,就是當年的你。”
說到這,寧未末苦笑一聲:“只是我到現在也沒明白,陛下爲何寵他。”
寧未末道:“你和我發什麼脾氣,再發脾氣,我這也不留你。”
陸綱瞪了他一眼。
然後嘆息道:“我之前確實發力太重,把陛下想辦的事都辦完了,現在御凌衛沒有用了,陛下就不想要了。”
“你錯了。”寧未末道:“這些年來,你們御凌衛做了些什麼,難道陛下不知道?”
陸綱:“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寧未末道:“多少皇族的人,是被你們御凌衛折磨死的,陛下用你們的時候,你們把事辦了就好,至於過程,陛下暫時不打算和你們計較。”
“可是現在,陛下要和你們計較了,那些皇族中的人陛下可以懷疑,可以殺,可你手下那些人做事,有多少人過了度?歸根結底,那些都是姓謝的。”
他坐下來後說道:“只我知道的就不少,有些人陛下是讓你們暗中監管,可你們御凌衛的人,毫無遮攔,把人當畜生一樣的欺辱。”
“如果我沒記錯,你手下人有些畸形的攀比心?”
他看向陸綱:“你應該比我清楚。”
畸形的攀比心。
這話,像是一聲炸雷,把陸綱徹底給炸醒了。
那些被監管在偏遠地方的皇族,着實是沒少被御凌衛欺負,女子被玷污者不在少數,御凌衛的人甚至以此爲榮,還忍不住出去吹噓。
“我坐不住了。”
陸綱起身:“你早些休息。”
寧未末:“這麼晚了,你去做什麼?”
陸綱朝着他深深一拜:“多謝你點醒我,陛下還打算要的是我,不是御凌衛,如果我死攥着御凌衛,覺得可以以此做籌碼來讓陛下回心轉意,那陛下連我也可以不要了,要那武凌衛不也一樣?”
寧未末笑了笑:“明白了就好,可也不急於一時。”
陸綱:“明白了,便一刻也不能等。”
他離開城主府,回到了御凌衛在雲州城內的一座兔窟。
鎮撫使大人突然到了,這讓在場的御凌衛全都緊張起來。
“去把萬指揮使找來。”
陸綱吩咐一聲後,就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閉目養神。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萬蒼策急匆匆的趕來,一見陸綱就要行禮。
“坐下說。”
陸綱不等萬蒼策說話,指了指對面的空位。
萬蒼策坐下後問道:“大人,這麼晚了是有什麼要緊事吩咐我去做?”
陸綱道:“你去了林滿亭城,死了許多人.......”
萬蒼策噌的一聲起身:“屬下有罪。”
陸綱皺眉:“坐下,我沒有要怪你,你好好聽我說。”
萬蒼策忐忑,只好硬着頭皮又坐下來。
陸綱道:“你沒死,我沒死,這是因爲陛下覺得你我還有用,若你沒用,你也死在林滿亭城了。”
這話讓萬蒼策一驚。
陸綱道:“我交給你一件事,你拿我的令牌,帶上雲州城你手下精銳,再帶上取捨司的一些人,去個地方。”
“大人,去哪裏?”
“去這十幾年來,我們辦過的所有關於皇族的案子,所到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