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節在走到第二個地方,也就是那家鋪子門外的時候,意識到了問題。
既然該找到的人被林葉找到了,那麼就該有埋伏纔對。
如果沒有,那麼只剩下一種可能,有人在暗中盯着他,對他不動手,只是想跟着他找到梅先生。
暗中盯着他的人還能不被他發現,就說明實力最起碼與他相當。
最大的可能,是在他之上。
所以他選擇來他最喜歡的這片竹林,若死,死在此地,心裏也寬慰。
人啊,有三幸,小中大。
能順利出生就是一幸,是小幸,因爲生的那一刻短暫。
能選擇在什麼地方活着,是中幸,因爲活的時間很長。
能自己選擇在什麼地方死去,是大幸,因爲死就是永遠。
“能選擇和誰做對手。”
竹節笑了笑:“我有些開心。”
林葉搖頭:“你我不一樣。”
竹節問:“何處不一樣?”
林葉說:“我不選擇對手,甚至能不選擇出手的時候,就一定不出手。”
竹節皺眉:“你什麼意思?”
林葉轉身離開。
他說:“我沒必要和你浪費時間。”
竹節一怒:“你身爲大將軍,連與人一戰之勇都沒有嗎?”
林葉已經登上馬車。
他說:“我從不考慮勇氣的事,只考慮有沒有必要,你是個沒必要的人了。”
說話的時候他已經坐進馬車裏,龐大海甩了一下鞭子,馬車開始調頭。
竹節暴怒。
他腳下一點,朝着林葉的馬車衝了過去。
人在半空,幾支弩箭朝着他飛來,他一拂袖,內勁迸發,將那幾支弩箭盪開。
可就是在這盪開的同時,那幾支弩箭也爆開了。
氣浪和碎裂的箭簇,把他逼的不得不退回去。
落地之後,從竹林各處都有大內侍衛出來,朝着他不停的放箭。
竹節在看到林葉出現的時候,心滿意足。
不管是能不能殺了林葉,人生最後的對手是林葉,這便值得滿足。
可現在,他只有憤怒和不甘。
在他看來,林葉就是個懦夫,是個混賬,是個毫無血性不配稱爲男人的男人。
可再不甘,他要面對的也已經不是林葉了。
無數的弩箭飛來,他不停的避讓,不停的格擋。
以他的實力,足夠在江湖上肆意行走,可現在,他寸步難行。
他已修成無形劍氣。
雖然不到隨心所欲,可已隱隱有宗師氣象。
但是啊,劍氣破弩箭,這就好像用金針去換麥芒一樣,況且此時是金針有數,麥芒無窮。
四周出現的大內侍衛越來越多,他應付起來也越來越喫力,一開始還能反殺幾個,後來只能全力自保。
直到,一支箭沒有被劍氣盪開,刺中了他的肩膀。
在更外線,大內侍衛副統領顏夕憐的出手了。
他帶着的,是大內侍衛中最強的一批,身穿黑甲,用硬弓,殺人於數百步之外。
一箭射中竹節後,竹節的動作一滯,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
在顏夕憐和他的黑甲箭手開始出手之後,大內侍衛的弩箭就停了下來。
他們只是把包圍縮的更小,絕對不會給竹節逃走的機會。
四箭同時擊中了竹節的四肢,他被箭狠狠的釘在地上。
幾名黑甲箭手上前,拉開了弓,近距離的用箭瞄準了竹節的臉。
竹節冷笑。
“放箭啊!”
他喊。
顏夕憐走過來,到近前俯瞰了竹節一眼,然後轉身就走了,第二眼都沒有看。
在他看來,也沒這個必要。
他手下人蹲下來,用特質的皮繩將竹節死死的綁住,同時割斷了竹節的手筋腳筋,摘掉了竹節的下巴。
一名大內侍衛把竹節的衣服撕下來一條,走到一側遞給顏夕憐。
顏夕憐擡起手打了個口哨,林子裏,幾條獒犬飛奔而來。
半個時辰後,河邊。
顏夕憐站在石橋上看着,那幾條獒犬在一戶人家的門口狂吠不止。
四周的屋頂上,都是大內侍衛的黑甲箭手。
不多時,有人從院子裏推門出來,是從後邊進去的大內侍衛。
出來的人朝着顏夕憐搖了搖頭,顏夕憐倒也沒有什麼反應,連一丁點的懊惱都沒有,轉身走了。
如果這麼容易就能抓到人的話,那這局面又怎麼會如此的艱難。
又半個時辰之後,行宮。
顏夕憐回來後,把經過仔細告知天子。
片刻後,天子問:“林葉去了何處?”
顏夕憐回答:“大將軍又去了糧倉。”
天子問:“他可說去糧倉是去做什麼了?”
顏夕憐搖頭:“沒說。”
古秀今立刻說道:“臣這就安排人去糧倉那邊看看。”
天子點了點,了點,他的眉頭微微皺着,隱隱約約的,覺得事情好像還沒到結束的時候。
距離糧倉只有不到一里遠的地方,有一個賣茶湯的小攤,就在路邊。
梅落烏和一個女子坐在那喝茶,兩個人都沒有看向糧倉那邊。
但他們剛纔看到了,林葉的馬車從這經過,進了糧倉。
那女子看起來大概三十歲左右,臉型有些方正,算不上是個漂亮的人。
她身材也略顯粗壯了些,如果換上一身農婦的裝束,不會有任何破綻。
“先生,是不是還有問題?”
她問。
梅落烏低頭看着茶碗,好一會兒都沒有回答。
女子又問:“先生,若林葉還能察覺到問題,竹節是不是白白送死了?”
梅落烏擡起手拿了茶碗,沒喝,手也停在半空。
“蘭芷。”
梅落烏擡起頭看向那女子:“若終究還是被林葉發現,你會不會怪我讓竹節去送死。”
此時,輪到名爲蘭芷的女子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她擡頭看向梅落烏:“先生讓竹節去殺人的時候,沒有想過竹節必死無疑吧?”
梅落烏點了點頭:“我讓他去殺人的時候,只是想着別慢了林葉一步。”
蘭芷道:“那我不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