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上,拓跋烈能認爲可稱爲知己的人,也只天子一人了。
他想,天子大概也是這般感覺,所以這最後一次鬥,纔會斗的這麼你來我往。
天子大概是不想,就那麼無趣的送走這人間唯一的對手和知己吧。
如果天子想的話,可能連孤竹的局面都不會有。
“傳令下去。”
拓跋烈吩咐道:“明日大軍開拔,沿途所過之處,十六歲以上,五十歲以下,所有男丁一律徵召,不聽召令者,斬。”
他看向元輕則:“你隨我多年,是我部下,亦是我手足兄弟,黎陽城我交給你了。”
元輕則肅立行禮:“大將軍放心,元輕則在,黎陽城在。”
拓跋烈嗯了一聲,大步走下城牆。
他其實已經想明白了,爲什麼天子會去孤竹。
天子不想大玉發生戰亂,不想動搖大玉的根本。
但天子還想和他真真正正的打一場,讓他輸的心服口服。
天子能讓大玉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不只是鬥贏了勳貴世家,也是鬥贏了天道規則。
再把拓跋烈這個老朋友送走,天子便是人間無敵。
他不退隱,他還有什麼樂趣。
第二天,北野軍全軍開拔,沿途所過之處,強擄男丁,搜刮糧草。
從黎陽城出發後走了十幾天的時間,到達了孤竹和冬泊的邊境。
拓跋烈知道,他此去孤竹大概是沒絕對勝算,他想把天子困在孤竹,可現在最大的可能是他被天子困在孤竹。
可他必須要去,因爲他兒子還在孤竹,哪怕是把北野軍都陪葬進去,他也要賭這最後一把。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退路可言。
這一路上,百姓們飽受其苦,有的地方提前聽到了傳聞,拖家帶口的逃走。
到拓跋烈的大軍進入孤竹的時候,已有百萬之衆。
雖然多數都是被他擄來的平民百姓,可這隊伍的聲勢看起來也確實浩大。
進孤竹之後,拓跋烈派人四處去宣揚,說大玉武凌衛將軍林葉謀逆,已經在陽梓城殺了玉天子。
他這次來,是要爲天子報仇,是要誅殺逆賊。
凡是願意從軍討逆者,將來都是大玉的功臣,必會重賞。
結果還真的有不少孤竹百姓被他騙了,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是因爲根本喫不上飯,覺得從軍的話,最起碼能一日三餐有個保障。
拓跋烈這叛軍隊伍便如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等到了距離陽梓城還有二百里遠的地方,他的隊伍規模已經不下一百五十萬。
他們走到什麼地方,就搶光什麼地方,能喫的全都帶走。
哪裏有什麼行軍的秩序,只是漫山遍野的走,像是過境的蝗蟲一樣。
拓跋烈也故意不約束他們,而且派人宣揚,只要攻破陽梓城,城中所有錢財糧食,甚至是女人,誰搶到了就是誰的。
若是有本事在陽梓城裏搶到了房子,那房子也是他的。
在這樣的蠱惑之下,這支叛軍隊伍的氣勢倒也格外膨脹。
沒有那麼多的兵器甲冑,這些人就折斷樹枝當長矛,手裏能有把鐮刀的就算不錯了。
其中有些半大的孩子,開始還覺得害怕,後來反而覺得有趣,一路走一路玩。
有些年紀大些的,則明白大概此去無回,愁容滿面。
有的人用藤條編了個護甲,可這種東西能有什麼作用,不經過特殊處理的藤條,最多隻能是給人點心理上的安慰罷了。
到了距離陽梓城一百里的時候,拓跋寧休趕來迎接他的父親。
這,還是父子倆十幾年來的第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