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理寺上上下下的人似乎都不怎麼相信,誰還敢來這裏行兇殺人。
大理寺裏的人,多數都是須彌翩若親自培養出來的,算得上忠心耿耿。
這裏如今又是重兵把守,律衛手中的武器,也是可殺大修行者的特殊武器。
但既然須彌翩若吩咐下來,每個人都開始緊張起來,嚴陣以待。
而此時此刻,在這個還有點寒意的夜裏,林葉和須彌翩若正在碰杯。
屋子裏很暖和,是因爲點了兩個很小的火爐。
一個火爐上溫着的應該是酒,最起碼那是個看起來還不錯的老酒壺,另一個火爐上則煮着餃子。
在這樣帶着一點點寒意的夜裏,喝兩杯老酒,喫幾個熱騰騰的餃子,似乎就是尋常百姓們最極致的享受了。
須彌翩若不知道的是,這也是林葉心中的最極致的享受了。
當初在無爲縣的時候,林葉最喜歡的就是和婆婆在這樣的夜裏這樣對飲。
婆婆喝上一小杯藥酒,他則捧着一碗小吊梨湯。
那個熱氣騰騰的小鍋裏,餃子在水中翻滾,是人間最短也最美的期待。
“北方人,爲什麼那麼喜歡喫餃子?”
須彌翩若問。
林葉回答:“大概是因爲,餃子,是爲數不多的可以一家人全都參與進來,一起做的飯。”
須彌翩若因爲這個答案而微微有些出神,他從來都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思考過。
他不能理解爲什麼逢年過節,北方人一定要喫餃子。
那種東西,他也不覺得有多美味,更不覺得有多高檔。
他始終覺得,在團聚的時候喫餃子,只是北方人的一種只有些象徵意義的習俗。
林葉的話讓他不得不思考起來,然後發現好像確實有些道理。
一家人喫炒菜?
那總會是隻有幾個人,甚至可能是一個人在廚房裏忙活,其他人都在談天說地。
就算是想幫忙,尋常人家又沒有那麼多的大竈,菜是一個一個炒出來的。
林葉道:“你們南方人都很喜歡喫火鍋,大抵是一樣的道理。”
須彌翩若的腦子裏,還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擀皮的擀皮,包餃子的包餃子。
他夾了一個餃子,喫一口,很燙,但卻突然就有了一種很莫名其妙的滿足感。
他有些難過,滿足中的難過。
從很早開始,他們一家人就聚少離多。
母親和父親還在鄉下,弟弟去領兵,他在歌陵大理寺。
小時候在家喫火鍋,是他和弟弟都不會覺得牴觸的一起做飯的時候。
切肉的切肉,洗菜的洗菜。
“大將軍,你......一定經歷過很多分別吧。”
須彌翩若忽然說了一句。
林葉微微一怔,然後看起來很平靜的點了點頭。
偏偏是這平靜,卻像是一種銳利的東西,把須彌翩若的心都刺痛了一下。
若不是經歷了太多分別的人,在林葉這個年紀,又怎麼可能會說出這樣的感悟。
北方人總是會給最普通的麪食,賦予一些寓意。
“喝酒。”
須彌翩若端起酒杯,雙手。
林葉也雙手端杯和須彌翩若碰了一下,兩個年輕人把杯子裏的熱酒一飲而盡。
“說點別的什麼吧。”須彌翩若笑了笑道:“我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心境沒有那麼堅如磐石。”
他看向林葉:“大將軍說,今夜林方出一定會出事,是因爲那些人不知道林牧府手裏有沒有證據?”
林葉點了點頭。
這是其中之一。
石錦堂把林方出藏了一夜,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石錦堂就是在逼着那些勳貴舊族的人出手,在最危險的地方出手。
他用藏起林方出這一招,讓勳貴舊族不得不去思考,林方出手裏有沒有證據。
須彌翩若問:“大將軍是覺得,大理寺裏有他們的人?”
林葉又點了點頭。
就像是當初的怯莽軍一樣,表面上看起來,那是一支勳貴舊族的人插不進去手的隊伍,但實際上,他們把人送進去也沒多難。
那是陛下親自盯着,大將軍劉疾弓親自把關,耗費了極大心血才創建的隊伍,尚且都不能保證純粹,大理寺這樣的地方,又怎麼可能真的純粹。
那些人想要殺林方出,絕對不會用硬闖硬攻這樣的辦法。
林葉讓須彌翩若調動能調動的人都來守着,看起來是密不透風,但實際上,就是在給那些人一個機會。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律衛從外邊急匆匆的進來,壓低聲音對須彌翩若說道:“大人,有貴人來。”
須彌翩若看向手下,一時之間沒想明白,這麼晚了,哪個貴人回來大理寺。
這個來的貴人,是不是一個障眼法,掩護要殺林方出的人,又或者是忍不住要登門來打探消息的。
可是看到那律衛的表情,他忽然間就反應了過來。
須彌翩若問:“貴人在何處?”
律衛回答:“從後門進來的,快到了。”
林葉和須彌翩若對視了一眼,倆人同時起身。
&nbbsp;還沒有出屋,一身便裝,還披着一個連帽大披風的天子就到門口了。
林葉和須彌翩若兩人連忙要行禮,天子把帽子往後撩開:“都免了吧。”
說完後,天子看到了桌子上溫着的酒,還有煮着的餃子。
“嘁......”
天子把披風解下來,身後的古秀今連忙將披風接住。
天子也沒多說什麼,直接走到桌邊坐下來,等了片刻,見那倆貨還在那站着,他哼了一聲:“還不添一副碗筷?”
須彌翩若看向林葉,林葉道:“你看我做什麼,這是你地盤。”
須彌翩若立刻就讓人去準備碗筷,心裏卻在打鼓。
陛下突然到大理寺來,按理說這不應該,一個小小的林方出,還不至於讓陛下親自過來看看。
陛下來,要看的,大概和林大將軍剛纔說的有關。
陛下也猜到了大理寺裏會有內賊,大概是想親眼看看,這本該純粹的大理寺,被滲透到了什麼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