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不少人都能看出來,天子讓小葉子帶兵北征,是爲了儘快讓大玉北疆安穩下來。”
“大玉外邊現在唯一還有些不踏實的,只剩下北邊一個婁樊了,婁樊不敢南下,那將來新君即位便能順利。”
她品了一口茶後繼續說道:“大人物們都知道,到了關鍵時候了,若此時再不掙扎,天子的利刃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落在他們頭上。”
說到這,她又擡頭看了一眼那個在沉思的少年。
利刃,就在那兒呢。
“天子是拿雲州做了個試探,雲州能辦好的,其他各州當然也都能辦好。”
謝云溪捧着茶杯,暖意讓她的掌心微微有些發癢。
“如果那些大人物們不反抗,他們不只是失去一個雲州,三十六州的江山再大,也沒有他們的金屋銀屋了。”
雷紅柳聽的雲裏霧裏,她最佩服的就是師妹這冷眼看天下的本事。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笨,但這些事她着實是想不明白。
唯有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的莊先生,若有所思。
莊君稽雖然是江湖出身,可他的眼界,遠高於江湖。
他的學識,他的閱歷,他的見解,若換到另外一個地方去施展,怕是地位也不會低了。
今日這出遊是林葉邀請,但林葉跑到一邊發呆去了,他坐在這本還有些侷促不安。
此時聽長公主說完,他心裏有些想法,想說又不敢亂說。
“莊先生,若有賜教,只管明言。”
恰在此時,謝云溪輕聲說了一句。
莊君稽道:“天子從雲州刮地皮一樣把官員都換了,是不是,逼着那些人動手?”
謝云溪點頭:“先生慧眼如炬。”
莊君稽道:“寒門士子雖然團結,可比勳貴舊族還是差的太遠,手裏握着的實力完全不在一個層面。”
“之前小葉子說過,寒門士子被陛下敲打過,所以不敢再放肆,但陛下如今又重用了一個石錦堂,是在給寒門士子們些撫慰。”
說到這,他看向謝云溪道:“長公主剛纔說,他們會忍不住動手,那......”
“天子故意把小葉子的兵權撤了,把怯莽軍留在草束城,是在故意露破綻?”
謝云溪眼神裏一喜,能看到這一層的,着實是少之又少。
莊先生人在江湖,可是心存高遠。
就連滿朝文武,兩大派系之外的人,能看的如此透徹的怕也不多。
天子故意貶了小葉子一道,還把怯莽軍留在了冬泊草束城,確實是天子親自動手,把小葉子的防備撕開了口子,展示給對手看。
說起來,天子是真狠,用人用的真狠。
他可以給小葉子前所未有的殊榮,大玉立國兩百多年來都沒人有過的殊榮。
他也可以拿小葉子的命來做陣眼,做局心。
可再想想看,這又有什麼不公平呢?
“小葉子說太安靜了。”
莊君稽道:“安靜的是表面上那一層水,下邊的水也許早就有了漩渦。”
他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只是這漩渦,在哪兒?”
謝云溪指了指林葉。
莊君稽這才醒悟過來,剛纔他也說過雲州是戰場,那這漩渦又怎麼可能是別人。
雷紅柳說:“我雖然......聽不懂,可我現在也有點感悟,是不是,若此時這三北都護府的都護不是小葉子,換做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早就被算計死了?”
謝云溪點了點頭:“小葉子如果有一丁點的不小心,也會被算計死,而且一旦被人算計成功,天子也不會救他。”
因爲,一旦被人算計成功,那壓在小葉子身上的罪名,天子都解不了。
雷紅柳忽然就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她另一個弟子陳微微,她總是覺得,陳微微和林葉的區別,只是一個命不好一個命太好。
如果謝云溪也那麼幫陳微微,陳微微自然也不會比林葉差了。
此時她才醒悟。
若坐上那高處的是陳微微,或許早就成了一捧黃土。
她再擡頭看向林葉,眼神就變得不一樣起來,多了些心疼。
長輩,總是會更偏愛她覺得受了委屈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