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樣子,能騙許多人。
這座歌陵城按理說和林葉的距離還很遠,哪怕他已經在這歌陵城裏了。
他的根基在雲州,要想在這歌陵立足哪有那麼容易。
這是什麼地方?這是權利的大漩渦,有人浮起來就有人被捲進去。
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人,就算得了天子的一些照顧,又怎麼可能輕而易舉就讓歌陵城裏有他一席之地?
林葉在這之前,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主動請旨調到歌陵來,天子就盼着他主動請旨。
連天子都以爲,這一個月是林葉在猶豫不決,是林葉在等着天子給出一些好處。
可實際上,林葉用這一個月的時間,仔仔細細的瞭解了一下什麼是歌陵城。
他早就已經明白他不可能抗拒的了,來歌陵是鐵定的事。
既然抗拒不了,林葉就必須讓自己從這危機重重的地方站住腳,然後把他自己變成別人的危機重重。
歌陵城裏,有人早就爲林葉做好了準備,似乎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有人確定了林葉必會到歌陵來。
陸暖在臨死之前見過林葉。
他可不僅僅是去和林葉要一頁藥經的,他去見林葉,是因爲他也知道林葉回去歌陵做官。
林葉坐在臺階上像個人畜無害的少年,此時正在回想的就是陸暖見他時候說過的那些話。
陸暖說,如果想讓人不知道你最大的祕密,那最好就讓人知道一些你其他的祕密。
這一點林葉很清楚,而且他做的比誰都好。
比如雲州城裏的蛛網,林葉故意暴露出來,是爲了把守善庫藏的更好。
連天子都知道蛛網的存在了,守善庫被天子察覺還會遠?所以唯一的機會,就是讓守善庫變成蛛網的一部分。
用暴露出來的東西,來藏住不能暴露的東西。
再比如,陸暖來雲州見林葉,這是不可能藏住的事,掌教真人會知道,天子也會知道。
所以陸暖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林葉,在歌陵城裏有比陸暖暴露出來更重要的東西在。
隋輕去出現在林葉身邊的時候,讓林葉知道了斗笠刀客的存在。
陸暖出現在林葉身邊的時候,讓林葉知道了斗笠刀客在歌陵的存在。
林葉回想着陸暖告訴他的那些話,腦海裏來來回回出現的是一張面容。
婆婆的面容。
無爲縣那個守善庫之所以存在,是因爲有那個守善庫在,那麼婆婆身邊來來往往一些陌生人,自然不會有人懷疑。
婆婆用十年的時間把她自己變成了菩薩,就連拓跋烈都不得不顧忌這菩薩之名,不敢再隨隨便便的動手。
而這一切,都是婆婆爲了林葉將來到歌陵做準備。
那個一直都在教他做人的老人,用十年以上的時間來爲林葉鋪了一條路。
林葉只是還沒有想明白,婆婆爲他鋪路的目的是什麼?
是婆婆料到了早晚有一天大玉會亂作一團,讓林葉趁勢而起?
還是婆婆早就已經查清楚了,當年大將軍劉疾弓的死其實和天子難逃關係?
那就是爲什麼婆婆爲林葉鋪路的結果,和天子想讓林葉成爲什麼樣的人,似乎正在重合起來。
婆婆鋪的路,就是讓林葉成爲手握兵權的重臣,而天子也是這樣做的。
殊途同歸?
親兵校尉龐大海在這時候跑過來,抱拳道:“大將軍,兵部侍郎關元卿求見。”
林葉嗯了一聲:“請進來吧。”
林葉曾經和兵部的官員有過一些交情,不過也說不上有多深,只是見過幾次而已。
那時候,在兵部侍郎位子上的人還是尹重體,如今尹重體已經升任爲兵部尚書了。
尹重體這個人,看起來乾淨的不像話。
他連寒門出身都算不上,地地道道的農戶子弟,靠着自己的十年苦讀科舉出身,又用了二十年的時間纔到了兵部尚書位。
做官到了這個地步,基本上已可算作到了頂處,很難再往上走一走了。
這個關元卿和尹重體是兩種人,關元卿出身不俗,其父就曾在兵部任職,也是做到了兵部侍郎的位子。
那時候做兵部尚書的人,還是崔覆野的父親。
“公爺。”
關元卿一進門,就笑呵呵的和林葉打了招呼,但並未按照尊卑行禮。
林葉倒也不在乎,畢竟現在他可算是個落魄之人。
他從正一品的封疆大吏上被天子扒了下來,不知道多少人心裏樂開了花。
“關大人是有什麼事?”
林葉也笑呵呵的問了一句。
關元卿一臉爲難的說道:“是這樣......這事,確實不大好張口,但作爲兵部官員,尚書大人把事交代下來,我就只能硬着頭皮來。”
林葉問:“什麼事能讓侍郎大人如此爲難?”
關元卿道:“是這樣......現在公爺住的這個院子,是兵部臨時借用過來的,原本屬於吏部。”
&nnbsp;“前幾日吏部的官員求見尚書大人,說公爺既已不是都護大將軍,那這宅子就該還給戶部,尚書大人和戶部的人翻了臉,好一頓......”
話沒說完,林葉就笑着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他說:“我也記着這事呢,當初陛下說都護大將軍在歌陵城裏連個自己的宅子都沒有,不像話,讓尹尚書着手安排。”
關元卿道:“是是是,尚書大人把這事交給下官來辦,可是兵部真的是沒有像樣的地方,於是我厚着臉皮去戶部那邊走動,借來了此地,一聽說是給都護大將軍做宅,戶部那邊也是很配合,就把這宅子給收拾了出來。”
他看向林葉,臉色看着是更加爲難了。
他說:“公爺也知道,因爲事情辦的急,所以這宅子的地契還是戶部的,現在那邊派人來爲難尚書大人,我們也是......”
林葉道:“這麼簡單的事何須爲難,我搬出去就是了。”
林葉當然知道,這事不可能是他們敢隨便試探的。
一定是天子又故意讓人錯覺了什麼,那些傢伙纔敢欺負上門。
一想到天子那睚眥必報的性子,林葉也是無奈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