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全軍列陣 >第八百九十九章小狐狸老狐狸
    這個世上有許多事不能共情,哪怕這些東西從古以來便給定下了名稱和解釋。

    比如可憐,大家都覺得某個人可憐,未經歷,也只是態度上覺得可憐,並非是感受。

    你覺得別人可憐你能共情,你要是覺得自己可憐那天下人沒有能與你共情的。

    比如喜悅,大家都會說真的替某個人覺得開心,可是歸根結底,這替別人開心的事多少都有些不單純。

    林葉坐在馬車上,時不時看向隊伍前邊的封秀。

    而在距離封秀大概五丈左右,便是蕭錦蓉乘坐的那輛馬車。

    林葉看了幾眼之後便閉目養神,似乎對這樣奇怪的共存並不在意。

    可是這個世上偏偏就有一種人,總是能感同身受的共情,所以活的很累很辛苦,他的喜悅和悲傷,都大於常人。

    然而這種人又最會隱藏自己,不管是喜悅還是悲傷都覺得是自己的事,不願有多少人能與他共情,也許是覺得麻煩,也許是覺得我已經這麼累了,何必再去讓別人與我一樣累。

    蕭錦蓉坐在馬車裏的時候,也在發和林葉差不多一樣的感慨。

    他只是覺得,爲什麼這世上會有那麼多人膚淺,那麼多人幼稚,完全不能理解他。

    就正如封秀。

    爲何蕭錦蓉兩次阻斷封秀前程卻心中並無愧疚,別說愧疚,便是連偶爾想起來都沒有,只認做理所當然。

    是因爲他覺得,一個人在什麼地位就該懂什麼事,封秀那時候要根基沒根基要背景沒背景,那麼有了好事,自然該有覺悟的往後靠靠,如果不靠,那就是不懂事。

    何必需要他去安排,他甚至覺得,封秀應該主動站出來說我此時還扛不住這麼大的福緣,先給扛得住的人吧。

    所以你要說讓蕭錦蓉去理解封秀,不可能,你要說讓封秀去理解蕭錦蓉,更不可能。

    此時此刻,坐在蕭錦蓉身邊的是一個常年伺候在他旁邊的小廝,有個很多見但並不在人身上多見的名字金魚。

    人都說物以類聚,也說近朱者赤,金魚從很小的時候就跟着蕭錦蓉做事,蕭錦蓉總說他愚笨,可最後還是把他留下。

    若真愚笨,大概也不會是這樣了。

    金魚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該在什麼時候聰明些,該在什麼時候愚笨些,察言觀色這種事,他四五歲就學到了。

    所以他纔會在不到十歲年紀,就被蕭錦蓉留在身邊。

    當他看到蕭錦蓉時不時往車窗外掃一眼,而視線所觸及的方向始終都是一個地方的時候,金魚就知道,院長大人是在擔心。

    是擔心,而不是悔意,甚至都不是感慨,只是擔心。

    院長大人在乎的不是那位封將軍現在已經飛黃騰達,非但升任正三品,還賜爵一等侯。

    院長大人在乎的是,封秀已經到這麼高的位置了,那麼到底學會懂事了沒有?

    金魚拿了一個棉墊,動作很輕的放在蕭錦蓉背後,因爲他發現,老院長在發呆的時候,後背會隨着顛簸一下一下的撞着車廂。

    這個輕柔的動作讓蕭錦蓉回過神來,當然這本就是金魚故意的。

    “你也會怪我嗎?”

    蕭錦蓉忽然問了一句。

    金魚連忙低頭說道“院長大人爲什麼忽然問這個,弟子完全不知道院長大人是什麼意思。”

    蕭錦蓉嘆了口氣“果然,只有你是愚笨的那個,果然,也只有你留在我身邊才合適。”

    金魚嗯了一聲“弟子知道自己愚笨,所以從一開始底子就只想着,若能永遠在院長大人身邊學習,便是弟子此生最大的福報。”

    蕭錦蓉知道金魚是在拍馬屁,可是在這個環境下的這種心境之中,這個來的很及時的馬屁,讓蕭錦蓉心裏多多少少舒服了些。

    “懂事真好。”

    蕭錦蓉自言自語一聲。

    然後他問金魚“如果你根基還淺,突然有了一場前程,我卻阻止了你,把這前程還給了別人,你會怪我嗎?”

    金魚立刻坐直了身子說道“這前程是我自己爭來的嗎?還不是因爲,我是院長大人的弟子纔來的,爲何要怪院長大人呢?況且,院長大人在可以給的時候自然給,不給的時候,便是不合適。”

    他語氣肅然道“弟子知道自己愚笨,也知道自己許多事看不明白,有些是好事的事,沒準處處陷阱,有些看似不是好事的事,其實福報多多。”

    這話說的並沒有多高明,可勝在他語氣着實莊重,這些不高明的話,用一種近乎於朝聖的語氣說出來的時候就讓人覺得很真誠。

    蕭錦蓉隨即嘆了口氣“我弟子之中,只有一個金魚。”

    金魚聽到這話後心裏笑了笑,可臉上卻惶恐起來。

    他剛纔故意遞過去一個棉墊,還不就是爲了讓蕭錦蓉此時感慨,覺得還是他金魚好。

    “這次,我大概不會那麼容易從南疆回來了。”

    蕭錦蓉道“我在舊宅抽屜裏給你留了幾份舉薦信,你自己挑着用,若我死在南疆,朝廷多半還會追封,撫卹也會厚重,你趁着這個時候拿舉薦信去謀前程最好不過,若遲了,我死的涼透了,哪裏還會有人在乎涼透了的面子。”

    金魚眼睛忽然就紅了,認真說道“院長大人若真的有些事不能避開,那擋在院長大人身前的必是弟子。”

    蕭錦蓉沉默良久,眼睛也有些發紅的說道“你以後叫我先生。”

    金魚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心裏想着,這個老傢伙難道真的會死在南疆嗎?

    如果是的話,那我怎麼辦?

    紅着眼睛的蕭錦蓉卻始終都看着金魚的反應,而金魚則始終那麼堅定的看着自己的恩師。

    良久之後,兩個人都在心裏鬆了口氣,也都在心裏說了同一句話。

    看起來他不像是裝的。

    “還有一件事。”

    蕭錦蓉看起來也莊重起來“我若有事的話,你回舊宅的路上,可去嚴州一趟。”

    金魚聽到這話心裏激動了一下,但他沒有絲毫表現,片刻後又覺得沒有表現不對,於是又露出驚訝的神色。

    這般表情轉換,在他臉上卻顯得那麼自然。

    “院長大人,弟子是絕對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南疆,院長大人在何處,弟子就在何處。”

    “說過了,以後稱我爲先生。”

    蕭錦蓉看起來是真的放心了,擡起手在金魚肩膀上拍了拍。

    “我諸多弟子,各有前程,多數錦繡,唯你我覺得愚笨所以留在身邊想多做教導,看起來,我感覺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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