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全軍列陣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遺憾麼?
    夕陽,樹林,青草地。

    木屋,藤椅,淨水溪。

    兩位老人家坐在剛剛纔做好的藤椅上,微微晃着,感受着夕陽帶給人間的餘溫,也感受着這片溪流奔騰不息的青春。

    這溪邊的紅泥極好,老掌教烤了一套茶具,放在原木茶几上,看着很別緻也很漂亮。

    只是可惜,沒有茶。

    “年輕時候如果能這樣慢下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年輕時候如果這樣慢下來,到老了可能累的直不起腰。”

    兩位老人家各自一句話,道出不同的韻味。

    “你這輩子還有什麼遺憾嗎?”

    老太太問老掌教。

    老掌教笑着說道:“遺憾啊......數不勝數,大部分人越到了年紀大的時候,說起遺憾就總是虛僞,要麼說此生無憾,要麼就挑出個一兩件無關緊要還裝作很緊要的來說......”

    他看向老太太說道:“我的遺憾可多了,凡是能認真回想起來的事就沒一件不遺憾的。”

    老太太點了點頭。

    老太太問:“最遺憾呢?”

    老掌教道:“最遺憾啊......咱倆沒個孩子,若有的話,以咱倆的本事應該能教的無比好,比小葉子還好。”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然後笑着再次點頭。

    “有孩子很好。”

    老太太眯着眼睛看着夕陽,此時的陽光溫柔到不會傷害任何人的眼睛。

    “可是我們沒有,所以你還是撿着其他好玩的說兩件?”

    老太太靠在藤椅上,她似乎很滿意老

    掌教的手藝,這把藤椅做的是那麼完美,讓她躺在上邊竟是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貼合。

    躺在這把藤椅上,比躺在予心觀她臥房那張弟子們每日都會精心打掃的牀上還要舒服些。

    “年輕時候走江湖,就是去予心觀的那次,第一眼看到你就起了賊心,奈何那會兒年少輕狂,總是裝......”

    老掌教道:“如果當時答應了你留在予心觀,不回上陽宮裏做什麼自己的繼承者,想想看,現在孩子應該有的是。”

    老太太呸了他一聲。

    “你是上一代掌教費了那麼大力氣培養出來的,他怎麼可能準你留在予心觀?你真要是留下了,他保準一口氣把予心觀打個通關。”

    老掌教笑:“他還真能。”

    說到這他不由自主的回憶起師父,他想着自己身上師父的影子實在是太多了些。

    “師父曾經說過,如果你有十分本事,那就裝作只有五分,但你遇事就拿出六分的勇氣和真誠,人人都會誇你。”

    “若你早早就讓人知道你有十分本事,遇事就拿出來六分......天下人,都會罵你,哪怕你出六分力就比別人十分百分還要多。”

    老掌教道:“從這一點來說,師父他老人家真算不上一個合格的掌教,所以他教出來的我,也不是個合格的掌教。”

    老太太感慨道:“你師父一輩子最大的驕傲,一定是把你培養出來。”

    老掌教搖頭道:“不是啊.....

    .我師父他老人家一輩子最大的驕傲是什麼,倒是親口和我說過。”

    老掌教看向老太太笑道:“師父說,他最得意的事就是上陽宮完蛋也沒完蛋在他手裏,搞不好是完蛋在我手裏,弟子的事,一個已經嗝屁多年的師父當然不會背鍋。”

    老太太微微一愣,然後點頭:“倒是......真誠。”

    老掌教微微搖晃着藤椅說道:“師父說,上陽宮早晚都要完蛋,要麼是大玉完蛋之後上陽宮完蛋,要麼是大玉出明主之後上陽宮完蛋。”

    老太太明白其中道理。

    若大玉被推翻,那上陽宮的地位可能真的不保,因爲被推翻,不是被繼承,這推翻說的是徹底推翻,而不是世家權貴換個人上去做皇帝。

    老太太問:“還有什麼事有意思?”

    老掌教道:“還有啊......就是我一生都沒敢去看看大天山。”

    老太太聽到這句話沉默下來。

    老掌教緩緩呼吸了幾次,看起來這遺憾對他的影響還真是大。

    “我認識一個人,一個古怪的傢伙......”

    老掌教語氣平緩的說道:“是個奇才,是個連我都不得不甘拜下風的奇才。”

    “那年,師父告訴我說他已經老了,是時候放我出去江湖行走,讓外邊的人都認識認識上陽宮新的掌教是誰。”

    “出歌陵之後走了四天,我在大路上遇到了這個怪人,他正蹲在地上殺螞蟻......”

    老太太就有些疑惑:

    “爲什麼會殺螞蟻?”

    老掌教道:“我也好奇,於是問他爲何要提着一個開水壺不停的往一個蟻穴裏灌。”

    “怪人是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小夥子,留着很少見的寸許平頭,雖然皮膚稍微黑了些,可依然算得上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他對我說,他預感到幾個月之後一場大雨會讓這個蟻穴坍塌,然後水會從這裏逐漸把河堤衝透,所以他先把螞蟻都燙死,然後再把這裏夯實。”

    老太太皺眉:“爲什麼不直接夯實?”

    老掌教說:“我也問過他,他說如果直接夯實的話,哪怕還有一隻螞蟻活着,他都覺得不踏實。”

    老太太心裏一緊。

    老掌教繼續說道:“這個怪人連着燒開了三壺水,第一壺灌進去他就蹲在旁邊等着,大概一刻之後就開始有活着的螞蟻把死螞蟻的屍體從蟻穴裏搬出來。”

    “這時候,他把第二壺開水慢慢的灌進去,那水如一線,不顫不抖,穩穩灌進去,一壺水灌了能有小半個時辰。”

    “第二壺開水灌完之後他又等了一刻左右,既然還有螞蟻把屍體往外搬運,但是數量少了許多,於是他開始灌第三壺水。”

    說到這老掌教停頓了一下,然後再開口的時候語氣都變得沉重了幾分。

    “我問他,你到底是在救堤,還是隻想殺生?”

    老掌教看向老太太繼續說道:“他回答我說,是在救人,也是在殺生,更是在煉心。”

    “我問他,

    如此煉心意義何在?他回答說,如此煉心的意義就在於,如果有一天爲了救人而要殺死別的什麼的時候,不會猶豫不決。”

    “我又問他,爲何會這樣想?他回答說因爲他剛剛與惜聲寺的一位老僧聊了許久,受了老僧影響,滿腦子都是衆生平等。”

    老掌教嘆道:“他說......只要他還是個人,就不能接受衆生平等,人就是人,人就該排在萬物之上,如果他是一隻螞蟻,他當然要覺得螞蟻就該排在衆生之上,但他就是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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