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存活錄 >第4章 目擊
    清晨的陽光有些亮白,晃得人暈乎乎的。還沒等眼睛適應光線,耳邊就響起了野獸的嚎叫之聲。“嗷…”本還有些起牀氣的楊小海瞬間回到了現實。

    心有餘悸的向家門瞅了一眼,楊小海不甘的又擰了擰水龍頭。就算將開關旋到最大,該沒水終究還是沒水。不僅如此,竟連抽噎的聲音都消失了。

    眼睛火辣辣的疼,被眼屎糊住,果然不該硬來……

    他眯着眼走到客廳,在水盆裏胡亂的抹了幾把,刺痛感方纔漸漸消退。伸個懶腰,晃晃脖子,隨手點根菸;一系列動作下來,楊小海的大腦終於緩慢的開了機。

    昨晚,胡亂對付了口喫的,楊小海就將精力全投入到了無限的網絡衝浪之中,浪的分腦全拋,浪的忘乎所以。等困的受不了方纔爬進了臥室。本以爲熬夜之後會睡個昏天黑地,不曾想卻還是早早的起了牀。

    立於客廳中,環視滿滿一地的鍋碗瓢盆,楊小海小小的自得了下—若非有先見之明,現在的他不知要抓狂成啥樣?現在多好,波光粼粼的,看着就舒暢!

    走到廚房,透過玻璃窗向外望。天空依然低沉,雖不至於漆黑一片,但也灰濛濛的分外壓抑。樓下死寂一片,連個鬼影都沒有。遠處那些吞吐黑煙的門戶停止了燃燒,繼而變成了黑洞洞的窟窿。多虧這些不會說話的證據,他纔可以區分幻想與現實的差別。

    續了根菸,楊小海盯着樓下愣愣出神:“起了火,死了人,居然沒驚動黑衣?滿大街的監控都是擺設嗎?只要不傻,都知道出了大事,咋就沒人理呢?難不成,我們被遺棄了嗎?亦或者說,只有我這兒反常?”楊小海開動那幾乎凝固的大腦,試圖捋出個合理的解釋。

    “一個人都看不到,大家是躲在家中,還是已經都光跑了膩?啥也不知道啊!貌似那些暴力的傢伙跑不快。要不要下樓去看看?電梯不保險,我還是走樓梯的好。若小心一點,將門口的傢伙推開,再往樓下跑……”

    紛亂的念頭此起彼伏,實難抉擇。思考中的楊小海站在窗前,目光在空蕩蕩的街道中來回掃視。於是,對面高層的一個單元門便在注視之下悄然打開。

    單元門先是露個縫,隨即迅捷的竄出兩個人來。楊小海立馬來了精神。狠吸一大口煙,旋即凝神向下張望。

    先衝出來的,是個60餘歲的男人。兩鬢雖泛花白,身手卻還很敏捷迅速。黑色的羽絨服敞開着沒系,手拿一根鐵管,彪悍之氣盡顯。

    緊隨其後的,是個20多歲的年輕小哥。與頭前的人相比,他可就遜色得多了。不僅兩手空空,腦袋還東張西望的轉個不停。年輕人跟的很緊,一步亦趨的,幾乎貼上了老人的背。

    “張師傅和他老爸!”跳出單元門的兩個人楊小海恰巧都認識。年輕的是張師傅,專門給人疏通下水管道,兼做防水的。很和氣也很老實的一個人。有些家資,但賺的都是辛苦錢。一米七幾的個子,人很壯,就是性格有些軟。

    前面的是他老爸,平素也是個和藹的人。楊小海下樓買東西,偶爾也能碰到他們。都是鄰居,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算是臉熟吧。

    張師傅和老父同住。聽說最近張師傅處了個對象,正應幸福甜蜜的當兒,卻趕上了這奇怪的光景。也不知昨天倆人是怎麼熬過來的。

    楊小海抽口煙的功夫,把張師傅的情況簡單過了一遍。但是人家可不會幹站着等你回憶過往。

    張父出了單元門,先是無聲的小跑幾步,繼而迅速的在原地轉了一圈。看那架勢,明顯是在觀察。四周皆靜,幾可說是死寂一片。稍微頓了下,老張馬上便奔着某處狂奔而去。

    緊隨着的小張師傅單手手臂平伸,直直指向了父親前進的方向。

    “滴”!清脆的電子音在空曠的小區內迴響不停,聽起來刺耳異常。

    “對了,張師傅有輛半截子!”楊小海記得張師傅有輛幹活拉貨的小車。

    “還是有車一族好啊。說走就走,逃出生天咯!”楊小海徐徐的吐出肺裏的煙,略微泛酸的叨咕道。

    老張師傅拉開副駕駛車門,早有張師傅後發先至,坐在駕駛位等他了。

    楊小海握緊了拳,目送兩人:“走吧走吧,去哪都比困這兒一動不能動的強!”

    “轟……”短安牌貨車驕傲的開嗓了。位於樓頂的楊小海似乎看到了張師傅即將解脫了的欣慰笑容。

    楊小海撇嘴,拉過身旁的菸灰缸,將短短的菸蒂懟的火星直冒。再回頭,情況已然變了模樣!

    先是自車尾方向迅速跑來一個雙手平伸的男人。男人以一種怪異的姿勢爬上車後的拉貨箱。

    還不等楊小海有所反應,四面八方便呼啦一下子涌出了一大羣人來。

    他們團團圍住“短安”車。爭相向車內抓去。蒼白的手臂抓撓車門,“咯吱咯吱”的聲響就沒停過。額頭撞擊車窗,又有無數手臂順着破窗伸了進去。

    楊小海依稀看到有鐵棒揮舞,但很快就被堆疊的人影阻擋了視線。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汽車喇叭的鳴叫聲、發動機的轟鳴聲、人羣的嘶吼聲,種種聲音一併響起,使得死寂一片的小區瞬間吵雜起來。

    聲浪翻飛之際,更多的人影在遠處浮現而出。

    張師傅被許多隻手撕扯着,半個身子已然被側拉着出了車窗。車門始終未開,這便使得了上半身探出車外,下半身卻仍留在了車內。張師傅一邊哀嚎,一邊無力的推搡着。那些人根本不理,只顧抓撓、啃咬個不停。一個傢伙將張師傅的頭用力一拉,他便徹底停止了掙扎。

    “短安”車的貨架上,老張師傅被拽出了駕駛室。手上的鐵棒早已不翼而飛。老張仰面躺在貨架上,一個男女難辨的瘦小身影正在其上反覆不斷的抓撓。

    看到這兒,楊小海的胃又劇烈的抽搐起來。他壓抑着、剋制着,將頂到喉嚨的熱流硬生生又咽了回去。樓下的人影還在增加,他們全都瘋狂的涌向了“短安”牌貨車。

    眼睜睜看着慘劇發生,卻偏偏又無能爲力。作爲旁觀者的楊小海不禁回想起小時候看過的《動物原界》:成羣的羣鬣狗圍住了一頭落單的小象,結果節目不得不打上了馬賽克。

    身處17樓的頂層,楊小海得以暫保安全。渾身發涼的他跌回椅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相較昨日被嚇得狂吐不止,今天的情況已經算是好的了。胃內依舊洶涌翻滾,但卻好歹沒有再吐出來。說實話,他是真吐不起了。糧食雖然還有,但水精貴啊!與有車有武器又身體健壯的張家父子比,矮小瘦弱的楊小海能在家裏喘氣呼吸,已然是比老張父子幸運多了!

    “公司領導不會對亂象不管不顧的,我先明哲保身,觀察觀察再說。”至此,“外出一探”的念頭被徹底的拋出了九霄雲外。

    主意打定,楊小海將身體儘可能的蜷縮成團。如果可以,他真想將自己塞在某個不起眼的縫隙裏,永遠的躲着,再不出來。

    對資深宅男來說,只要有網、能維持生命,躲一輩子還不是啥難事。可未知的恐懼卻實在讓人惶恐。

    忐忑不安的驚懼之中,楊小海一秒一秒的煎熬着,直至耳中的異響消失平復,方纔壯着膽子,偷偷的伸頭向下看去。

    入目所見,除了那觸目驚心的大片暗紅、孤零零停着的“短安“牌貨車外,一個人影都沒有。似乎剛纔的兇殘噩夢,真的就是個虛幻的夢一樣。人,畢竟是適應力最強的生物。即使同類慘死眼下,看過幾次也就有了些許抗力。頂過初期的不適,閒着發慌、無事可做的楊小海又坐回到了電腦之前。

    人的慣性是非常強大的,沉浸在信息轟炸中的楊小海很快便忘卻了時間,忘卻了周遭的環境。

    楊小海喝着茶水,伸手拿煙。一根軟中化被點燃。這根過年充門面的菸草被狠狠吸允着,再被輕輕吐出。隨着吞吐,煙霧在臥室緩緩飄散。儘管昨天抽了兩包西京,儘管如今的肺部有點疼,儘管剩下的大半包已是全部的菸草;但,管他的呢?

    不知不覺間數小時已過。楊小海伸了個懶腰,極目遠眺。

    “一品林海”小區內,一座17層、三個單元的高層民宅巋然屹立。其中的一個17樓,便是父母遺產、楊小海唯一的家了。

    樓房四周均是些只有六層的多層居民建築。住在鶴立雞羣的高層頂樓,自帶最爲廣闊的視野。

    平時電腦玩累了,楊小海便會眺望遠方的青山。等到一覽衆山小的豪情盡舒之後看,便將目光徐徐收回,着落在腳下的小區內。待得所有風景都看過了,方纔會戀戀不捨的離開窗前。

    之所以這樣,全因他沒有朋友,更沒談過戀愛。如此遠眺可以給他一種超然物外的錯覺。至少這時的他可以忘卻現實,不必理會自己145的身高,不必爲一無是處的人生而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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