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存活錄 >第261章 平平無奇
    沈映雪依偎在肇子龍的肩膀上,斜着腦袋看外面。兩人坐在涼颼颼的地上,任憑夏日的熱浪將身上的黴味兒吹散。銀行二樓洞開的防火安全門使銀行大樓內外連成了一體。封閉了一年多的堅固壁障終於不再完美。

    “雪,喝點水吧,你出了很多汗。”肇子龍很想拿出些喫食,博得心上人一笑。可他和女孩一樣,整整七天沒喫任何東西了。美麗的大眼睛眨了眨,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他倆坐在消防通道的鐵門後,既可以將下面的街景看清,又不擔心怪物竄將上來,畢竟和地面有着近十米的距離呢。沈映雪雙手環住肇子龍的手臂,雖然枕着的肩膀不再雄厚有力,但還是能帶給她安穩的感覺。

    從地下五層一路走到二層,已經消耗掉了她僅存的體力。不休息一下,她怕自己徹底暈倒,成了他的累贅。

    眼前,是曾經繁華的商業大街。國公司第一銀行嘛,不在最好的地段建立省級分行,是要丟面子的。所以沈映雪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十字路口。那裏,是她上下班路過的地方,也是她下午必須光顧的所在;那裏,有家嵌着落地玻璃窗的咖啡館。

    “月巴克”三個藝術字充當的招牌早已破損,卻依舊分辨的出。一年多以前,她幾乎在每天下午,端着“拿鐵”,透過大玻璃窗品味城市的喧囂。

    當然,還有當時靦腆害羞的肇子龍。以往的一切猶如快放的電影膠片,“唰唰唰”的急速略過,短暫的無暇分辨,卻每一幀都看得清。“或許,到了說再見的時候了呢!”沈映雪嘴角牽動,就當是笑過了。

    天空很乾淨,比那狹窄但堅固的金庫舒服太多了。果然上來看一眼的決定是正確的。天空緩緩飄過的雲,像棉花糖一樣可愛,就是太亮了。天空明亮的好似那永不熄滅的電燈。沈映雪不由得閉上了眼,任憑眼睛被耀眼的陽光刺出眼淚。

    兩個年輕人,在堅固的銀行大樓一側,不起眼的門後相互依偎。“噠...噠噠...”極其輕微的響動聲將眼皮撩開,沈映雪驚恐的往下看去。輕易的在腳下不遠處發現了一頭野獸:四肢較爲纖細,身上的毛不長,顏色卻很豔。

    那狀似梅花的白色斑點瞬間表明了身份。從上往下看,沈映雪清楚的看到它的頸部和耳背呈灰棕色,一條黑色的背中線從耳尖一直貫穿到尾巴。從體型上看,應是隻小鹿。它頭上無角,低着腦袋,只顧啃食雜草。

    沈映雪覺着有趣,她將沉重的腦袋從肩膀上拿下,眯眼去看。原來小鹿喫的“雜草”很是特別。半米多高的鮮紅雜草突破柏油的封鎖,在原本喧鬧的街道頑強生長,最後卻成了小鹿的口糧。

    沈映雪的目光一直追隨着它,很快就發現鹿屁股上長着白色的斑塊,其周圍還有圈黑色的毛。不知爲何,沈映雪覺着很可笑。

    “呵……”心有所想,卻沒料到真笑出了聲。儘管第一個字剛出口,她便意識到了不妥,可畢竟是晚了。小鹿渾身一顫,極其迅速的扭脖子擡頭後望。於是,一對蒼白的、沒有瞳孔的眼便盯住了她。

    饒是夏季的陽光很毒,沈映雪卻仍覺遍體生寒。是啊,她怎麼就忘了呢,現今的地星,病毒與怪物肆虐,一切都已不正常了。

    自己倒不怕,就是終究還是連累了他。沈映雪又是自嘲一笑,滿含歉意的瞥了肇子龍一眼。一秒、兩秒、三秒……幾秒鐘後,什麼都沒發生。沈映雪將視線從緊張、不解、不捨的肇子龍臉上挪開,轉而投向腳下。

    小鹿早就低下了頭,好似什麼都沒發生。“終歸還是食草動物,性子溫順。”沈映雪找了個理由,暗鬆口氣。曾經的萬獸之王、處於食物鏈頂端的人類已經淪爲了弱小的存在。不僅活的戰戰兢兢,而且朝不保夕。

    “沒事了,我們……”歇了一陣,沈映雪身上又有了些氣力。剛要催促肇子龍繼續趕路,卻忽然被捂住了嘴。沈映雪心下好笑,短短一會的工夫,已是第二次了。她就那麼容易受驚不成?沈映雪沒有慌亂,能如此輕柔捂嘴的,只能是肇子龍。

    可她馬上又期盼捂嘴的手能更用力些,只因一對巨大的、有着四個叉的鹿角幾乎剮蹭到了她。角紮根於一個巨大的鹿頭上。再往下看,一隻慘白慘白的,沒有眼珠的大眼睛從她腳下緩緩滑過。要知道,這可是二樓,距地面足有近十米高啊。

    沈映雪驚恐的打量,發現那頭長角的鹿非常的壯實。肌肉塊塊隆起不說,身上還找不到一塊贅肉。膨脹的血管潛伏在鮮紅的皮毛之下,整頭鹿看起來像極了一塊移動的肌肉。梅花狀的白色斑點長在小鹿身上或許還算可愛。

    可在這頭雄壯至極的野獸身上,白斑卻化成了形態各異的人臉。巨大鹿角在不遠處稍微停頓,然後繼續向街角走去。等鹿角拉開一段距離之後,驚疑不定的沈映雪忽然發現在鹿角邊上,還有個稍小的鹿腦袋。

    說是稍小,卻也有七八米高。因爲身軀很長,沈映雪實在無法估算出三頭鹿的具體體長來。

    大中小,三頭野獸,嗯,變異的梅花鹿,怎麼看怎麼像一家三口。或許它們的關係並非如此,但沈映雪就是這麼認爲的。剛見時很慌,但一家子誰都沒理她,懸着的心也就落了下來。

    直到三頭變異梅花鹿消失不見,肇子龍纔在她耳邊輕道:“找食物的時候碰見過。當時我都嚇壞了。它們對人好像沒興趣,所以纔沒讓你躲。這些東西最好別接觸,即便看起來無害。我親眼見過它們咀嚼人形怪物。那場面可一點都不可愛。”.biqugé

    “子龍?”沈映雪很是懷疑。憑她的認知,實在想象不出可愛梅花鹿叼着人形怪撕咬的樣。“這只是我看到的。外面還有什麼誰也說不準。但不管怎樣,我在你身邊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嗯,我知道的。”沈映雪輕輕回道。

    雙手抓着冰涼的鐵懸梯,即便身後就是護罩,沈映雪依舊在顫抖。附近靜悄悄的,除了她倆沒別人。實在握不住了,沈映雪“嚶嚀”一聲,直直向下跌去,直到融進了一雙柔軟溫暖的臂彎。

    肇子龍的聲音柔柔的,將比夏季還要炎熱的氣息吹送過來:“雪,讓我揹你吧。”沈映雪倔強的搖頭,將自己掛在肇子龍身上。淡淡的小聲說道:“走。”肇子龍望着臉色忽然紅潤起來的沈映雪,狠狠咬脣:“嗯”。

    從下決心走出金庫,到腳踏實地的走在昔日繁華的商業街上,時間過去了幾個小時。所幸,太陽還掛在天上。輕柔的薰風不知何時停了下來,不再戲弄兩個虛弱的孤魂。

    從銀行上往下看,怎麼也沒有親身經歷來的直觀。原來那半米高,被梅花鹿啃噬的雜草其實離地足有一米,根莖深扎於大地之中。厚重的柏油馬路早被它們拱的支離破碎。腳踩上去,鬆鬆軟軟的,好像剛出爐的麪包。

    兩人互相攙扶着,好不容易走過了那沒有大門的咖啡屋。在門口,沈映雪駐足停了一會。當然,肇子龍也樂得等。在那洞開的玻璃落地窗前,同樣有他的回憶。

    人吶,尤其是老人,最喜歡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待着,一待就是一天。不理解的會覺得他們無聊。但上了歲數的人卻知道,身體沒動、腦子可沒閒着:目之所及,皆是回憶;心之所想,皆是過往;眼之所看,皆是遺憾。

    這話有點酸,尤其對二十來歲的沈映雪來說;可於如今的兩人來說,卻是那麼的恰如其分。

    依偎也好,蹣跚也罷。即使兩人再慢,順着街道終是走了下去。身後的銀行大樓漸被其他的樓羣阻擋,消失在了視線之中。本已難以爲繼的沈映雪如今卻調整好了體能。

    不僅能夠獨立行走,而且速度還越來越快,幾乎堪比正常人走路的半速了。肇子龍在他身後不遠,亦步亦趨的跟着。本就修長的濃眉下,透出了掩飾不住的哀傷。

    兩人行進的速度不快,甚至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估麼着過了一個小時,卻只是剛離開銀行大樓。這種情況有體力的原因,但更多的還要歸於兩人的運氣。好歹是市區中心,怎麼連一輛能開的車都找不到?

    肇子龍不會撬門壓鎖,但好歹可以拉車門吧?可幾十輛車過去了,不但沒找到代步工具,還差點將兩個爛的快成骨頭架子的感染者放出來。說來也怪,兩個風一大都能吹倒的年輕人,在承運市中心蹣跚步行,居然連一頭感染者都沒遇上。

    根本沒意識到有多幸運的兩人悄無聲息的走着。不是刻意,而是實在沒力氣多說。或許終究會找到代步工具,但在此之前,沈映雪卻不得不停了腳步。沈映雪大大的眼睛呆滯而又固執,骨節突出而又細長的食指平平前伸,另一隻食指卻進了嘴。

    相處了一年多,肇子龍早就和沈映雪達到了心有靈犀的地步。他無奈的搖着頭,在沈映雪耳邊道:“走吧。就算有什麼,也肯定不能吃了。”

    沈映雪怔怔的,不爲所動。她眼前是個普通的路邊店鋪。這家店的玻璃落地窗幸運的保持完整。窗後的木質貨架上,擺放着整齊的生日蛋糕。不消說,這些末日一年多還留存的鮮活蛋糕,鐵定是模型無疑。

    可上面鮮紅的草莓,翻滾的白色奶油浪花以及深棕色的巧克力,全向沈映雪發送着致命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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