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從見面開始,穆颸就稱呼他的名字,處處彰顯熟稔隨和,但年錦成始終恪守尊卑,沒有絲毫懈怠。
年錦成知道,穆颸攛掇他去追求蘇涼,意在試探他的心性,也是試探寧靖和蘇涼的關係。
短短半日,穆颸始終好脾氣,但說的許多話,都別有用心。
……
“主子,到飛雁鎮了。”馬車外傳來長安的聲音。
閉眼假寐的穆颸和年錦成都睜開了眼睛。
“長安,你送蘇姑娘回家。”穆颸掀開車簾。
從年錦成的角度,只能看到蘇涼的一片裙角。
“穆大人,年將軍,告辭。”蘇涼話落,便策馬往蘇家村的方向去,長安騎馬跟在後面。
“走吧。”穆颸下令,隊伍繼續出發。
回村路上,太陽又出來了。
等蘇涼到家的時候,夕陽西下,金輝遍地。
門從外面落了鎖,寧靖不在家。
“寧公子出去了?”長安剛問出口,就聽見遠處傳來小孩子的喊聲,“蘇涼姐姐!寧大哥在我家吶!”
長安想起,一早走的時候,蘇涼讓寧靖中午帶一塊肉,到鄰居白大娘家蹭飯。
蘇涼騎着馬往白家去,長安便告辭離開了。
白小虎和柱子都興奮地迎上來,蘇涼見兩個小傢伙仰着小臉兒,眼巴巴地看着,便問他們要不要騎?
“真的嗎?”白小虎開心地跳了起來。
柱子有點怯,“可是我不會呀!”
“不用怕,試試。”蘇涼說着下馬,先把柱子抱上馬背,讓他拉着繮繩,坐着別動,然後又把白小虎送上去,他抱住了柱子。
“高嗎?”蘇涼笑問。
白小虎和柱子齊齊點頭,太高了!
蘇涼牽着馬,在白家門外平坦的空地上,慢慢地走。
兩個孩子漸漸放鬆,小臉兒又興奮起來。
白大娘聽見白小虎叫蘇涼,馬蹄聲響過,她從竈間探頭出來張望三四回都不見兩個孫子和蘇涼進門,便出來看。
見蘇涼正牽着馬,兩個小傢伙開開心心地坐在上面騎着,白大娘連忙叫住他們,“快下來!涼丫頭你別什麼都依着他們!”
“奶奶,我會騎馬啦!”
“我也會!”
看到兩個孫子笑得見牙不見眼,白大娘也笑了起來,“餃子都快包好了,玩一會兒就回來啊!”
上次劉氏從蘇涼家拿的肉餃子,白家人都覺得好喫極了,白大娘便去請教蘇涼怎麼做,很快就學會了。
蘇涼把馬拴在外面樹上,跟着進門,就見寧靖跟白老頭一起坐在屋檐下,身旁放着許多劈得均勻粗細的竹條,他手中有個編織了一半的小竹筐。
蘇涼立刻明白,寧靖爲何來這邊喫個午飯卻一直沒回家。
白老頭擅長竹編手藝,農閒時會編些竹筐竹籃拿去賣。今日寧靖來蹭飯,午後還沒走就下起了雨,白老頭編竹筐,寧靖就跟着學起來了,一學就是半天。
蘇涼進門,寧靖也沒擡頭看她一眼,只顧忙着手中的活計。
她去洗手,餃子已經下鍋了。
白大娘做了兩種餡兒,一葷一素。素餡兒是她自己調的,野菜雞蛋,第一回做。
這不是蘇涼和寧靖第一次在白家喫飯。白家生活條件最近有改善,一家人熱鬧溫馨。“失戀”的白鶴到縣城做工去了,最近幾日都沒回來。
素來沉默寡言的寧靖開口誇了白大娘做的素餃子好喫,白大娘樂得合不攏嘴,說寧靖什麼時候想喫只管跟她說。
喫完飯,蘇涼拎着布包,寧靖牽着馬,慢慢往家走。
“今日沒去成礦山,不是因爲下雨,是遇到了刺客。”蘇涼說。
“嗯。”寧靖應了一聲。
“從京城趕來接替伍贇之職的武將到了,邢玉笙讓他給我捎來三本書,兩本醫書,還有一本毒經。”
“好。”
“此外還有個香囊。是邢玉笙的表妹送我的,說是她親手所做。有點奇怪。你認不認識那位秦小姐?”
“不認識。”
“那應該也不是送你的。或許是她聽邢玉笙說了什麼,想認識我?”
“嗯。”
“新來的武將你應該認識,年錦成。”
“嗯。”
夜色中,寧靖的腳步絲毫未滯,側顏清冷淡漠,聲音平靜如斯。
蘇涼嘆氣,“年錦成今日爲端木忱擋箭,身中劇毒,我無能爲力。端木忱把他帶走,說找名醫,不知如今怎麼樣了。要不要去看看他?”
寧靖看向蘇涼,“你在說謊。若有人出事,你救不了,不會最後才提起。你看上年錦成了?”
蘇涼眨了眨眼,“如果我看上他,你覺得如何?”
寧靖停下腳步,在深沉夜色中,靜默得像一尊雕塑。
過了片刻,他開口道,“不好。他家裏人,腦子都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