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蘇涼麪色平靜地走向顧泠,“他自己願意去,那就換吧。備船!”
諶贇深深嘆氣,命人速速準備小船。
等蘇涼走到顧泠身旁的時候,對岸爲首將領身旁也出現了一個人,是被押過去的,不用看臉,蘇涼就知道是藺屾。
本來對岸炎國人叫囂很久,並沒有真的讓藺家任何一個人露過面。這是藺屾被抓之後第一次被帶到乾國人面前。原因是,剛剛趕到南山城,現身談判的顧泠張口就說,他自願去交換藺屾。
藺家還有十幾口人都在炎國人手中,老人孩子女人,不怕他們跑了。用一個藺屾,交換乾國的長信侯,涼國的寧王爺,穩賺不虧,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蘇涼用手臂輕輕撞了一下顧泠的胳膊,算是打招呼。
落在諶贇眼中,兩人的背影看起來親密無間。
“大神,你該不會是想效仿當年的北靜王,隻身闖敵營吧?”蘇涼低聲問,“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絕對支持,不過你得先把計劃告訴我,我評估一下風險多大。”
諶贇認爲換人不合適,蘇涼卻表示按顧泠說的做,因爲她知道顧泠不會因爲任何人失去理智。
藺屾被帶過來,確認他活着,主動權已經在往乾國這邊傾斜了。
“我是蘇涼,做主之人。不知炎國做主的是哪個?”蘇涼朗聲問。
過了一會兒,對岸才傳來高喊聲,“乾國男人都死光了嗎?讓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做主!哈哈哈哈!”
又是一陣鬨笑聲。
蘇涼麪色平靜,知道對方是故意想激怒她,打擊乾國軍心,等到安靜下來,纔再次開口,“乾國男人好得很,替本將問候炎國的沐雅沐將軍,想必當初她能當上將軍,是閣下不行?”
風將蘇涼的嘲諷吹到了炎國人耳中。站在藺屾身旁的將軍臉色立刻黑如鍋底。炎國曾有個女將沐雅,憑什麼嘲諷乾國讓女人做將軍?且沐雅還是蘇涼的手下敗將,輸得很難看。
而男人被說不行,總會讓人覺得有歧義。
這次更大的鬨笑聲,來自北岸的乾國大軍。
藺屾醒着,但被堵了嘴,且精神有些恍惚,依稀能聽見蘇涼在說話,忽遠忽近,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蘇將軍是心疼你的美人相公,不捨得用他來交換人質了嗎?直說就是,少廢話!”對岸傳來冷喝聲。
乾國這邊的人也都覺得,蘇涼定不會讓顧泠去交換藺屾的。
蘇涼冷聲說,“我們乾國向來言而有信,他要換,那就換,本將不會攔着!不過,交換人質可以,以我相公的身份地位,足以交換藺家所有人!”
這次對岸迴應很快,“做夢!一個換一個,否則免談!讓他捆上雙手,獨自過來,若是敢耍花招,你們就給藺屾收屍吧!”
蘇涼神色無奈,“大神,他們真是不識貨,你明明很貴。委屈你了。”話落轉頭,“拿繩子來。”
諶贇和其他將領面面相覷,只能按蘇涼說的辦。
有個將軍忍不住嘀咕,“他們真是夫妻嗎?這麼捨得……”
很快,繩子送來了,小船也下水了。
按照蘇涼來之前顧泠跟對方談好的,他和藺屾分別上船,被繩子牽引着往對岸走,中間誰也不準動手,否則先死的就是暴露在兩方大軍中間的顧泠和藺屾。
蘇涼用繩子捆上顧泠的雙手,當然是活結。反正對岸的人隔得這麼遠也看不清楚細節。這件事能成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外人根本不瞭解顧泠的實力到底有多強。
然後蘇涼扶着顧泠上船,對岸炎國人也把藺屾放在了一艘小船上,他連站都站不穩,跌坐了下去。
雙方弓箭手就位。乾國的弓箭手瞄準對岸,炎國的弓箭手都瞄準了藺屾。若有異動,他就會被亂箭射死。
兩個人質都是乾國人,不管怎麼看,這一局,炎國人都佔據上風。
“我相信你的實力,不過還是小心一點。”蘇涼叮囑顧泠。並非他們亂來,炎國人先拿藺屾這個人質出來說事的,不盡快打破炎國控制的局面反將一軍,就會被拿捏住,讓情況更糟糕。
“嗯。”顧泠微微點頭,看着蘇涼,“你應該抱我一下。”理直氣壯。他們之間本來就有分別時擁抱一下的“禮儀”,更何況如今不是尋常的分別,顧泠要去做很危險的事。
蘇涼表示認同,在兩國大軍衆目睽睽之下,伸手抱住了顧泠。
顧泠的雙手被綁着,因此,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蘇涼主動的。
聽說她很愛他,但爲了國家大義還是讓他去冒險,又如此不捨……看在某些圍觀羣衆眼中,抱在一起的蘇涼和顧泠,簡直有了幾分生離死別的意味。
“別婆婆媽媽了!你們一起過來,我們也不介意!”對岸傳來炎國將領的喊聲。
蘇涼放開顧泠,回到岸上後,打了個手勢,拉着小船的士兵開始放繩子,顧泠朝着對岸漂去。
與此同時,炎國那邊也把藺屾乘坐的小船放了過來。
其實有一種可能,炎國根本不打算交換人質,在顧泠過去之後放箭殺了他,炎國並沒有任何損失。
但蘇涼相信炎國做主的人腦子沒進水。人只有活着纔有價值,顧泠是個相當特殊的人質,甚至有挾制涼國皇室的可能,而殺了他則會同時得罪乾國和涼國。至少司徒勰和司徒瀚一直以來的行爲是想讓世人認爲他們很在意顧泠。
況且,就算炎國人真瘋了,放箭要殺人質,蘇涼也相信顧泠有保全自己的實力。這纔是她讓顧泠去的主要原因。
諶贇上前一步,站在了蘇涼身旁,神色不安地看着正在江中緩緩漂流的兩艘小船,“你真放心讓他去?若他落入炎國人手中,到時候直接受到威脅的就是你。”
“他不會有事的。”蘇涼搖頭,“藺屾似乎受傷了。”
諶贇聽到蘇涼的話,又深深嘆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麼。
……
陽春三月,南山城天氣已經很熱了。
一場雷雨即將到來,烏雲密佈,氣壓很低。
小船是雙方岸上的士兵用繩子控制的,速度並不快。
驚雷聲從烏雲中傳來,兩艘船在江心相遇,隔着一段距離交叉分開,並沒有出任何意外,站在船上的顧泠甚至看都沒看藺屾一眼。
諶贇忍不住再次開口,“蘇涼,如果顧泠過去貿然做什麼,可能會讓炎國人惱羞成怒,傷害藺屾的家人。”
蘇涼聞言,突然有些不悅,也沒掩飾,直接懟了諶贇,“不然呢?他不去,你能想到什麼辦法救藺屾?還是讓炎國人抓着藺屾在我們面前拷打,斷他手腳逼我們退讓,放他們過江?”
諶贇面色一僵,擰眉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不希望他們出事……”
“我知道你關心藺屾和他的家人。但如果你沒有辦法解決問題,就閉嘴,好好養傷!”蘇涼語氣很嚴厲。
蘇涼可以理解諶贇擔心的點在哪裏,她並沒有把顧泠要做什麼告訴諶贇,但聽到那樣的話還是很生氣。不管諶贇的擔憂有沒有道理,她都不想聽任何人質疑顧泠要做的任何事!
隨着藺屾的船靠近流仙江北岸,顧泠也離炎國大軍越來越近。
蘇涼終於看清了藺屾,他眼神迷離,神情恍惚,癱在船上,像是中了迷藥,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
小船終於靠岸,立刻有人上前去把藺屾擡了上來,送他到後方去。
與此同時,被拉上岸的顧泠很快消失在炎國大軍之中。
其實隔着寬闊的江面,兩方互相對射,幾乎是無用的,除非是箭術絕佳的神射手。
蘇涼沒去看藺屾的情況,依舊盯着對岸的炎國大軍,心中默數,“一,二,三……”
當蘇涼數到“六”,南岸的炎國大軍出現了一陣騷動,但在北岸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麼。
騷動只持續了半刻鐘的功夫,國大軍如潮水般退去,陣型早已亂了。
蘇涼的視線看向南岸鬱鬱蔥蔥的密林,很快收回來,這纔去看藺屾。
藺屾被下了類似軟筋散的東西,腦子也不太清醒,但還是認出了蘇涼,“蘇小涼……顧小泠呢……”
“帶他回城。”蘇涼看向諶贇,“我很快過去。”
諶贇欲言又止,蘇涼知道他想問什麼,但並不想解釋。
等蘇涼查看了江邊的部署後,騎馬回到城中大營,乾國這邊很快接到探子稟報:被交換過去的人質顧泠在進入炎國軍中後,如入無人之境,生擒了爲首的大將範桐,成功脫身,消失在江邊密林深處。
“長信侯實力居然這麼強?”一個將軍神色大喜,“太好了!那姓範的可惡至極!就是他殺了袁老將軍!”
諶贇看向蘇涼,“我爲之前的話道歉,是我不瞭解顧侯的實力。”
蘇涼搖搖頭沒言語,拿着藥箱去給藺屾醫治。
另外一位將軍眉目舒展,拊掌道,“蘇將軍看中的男人,怎麼可能徒有其表?長信侯真是有勇有謀!接下來能不能扭轉局面,全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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