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槍法，誰打的？”周維漢把手槍別在腰間，指着被一槍命中左胸的屍體問道。
“是秦師傅，這個僞軍奔跑中，一槍就打中了！”黃亮高興的說道。
“早年間袁宮保小站練兵時候，老秦就入了行伍，中原大戰的投了晉綏軍，被我小舅子安排跟了我。”一路上沉默寡言的張方印難得開口說了兩句話，
“嘿嘿，這都是以前的事了，別提了，老嘍”老秦頭點上手裏的菸袋桿兒，嘬了口說道。
“秦師傅，您是老當益壯。”
衆人匯合後，董江這邊也打掃完戰場，因爲怕僞軍溜掉回去報信，所以戰士們下手也利索，基本沒有留下活口。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周維漢帶着人向山外走去。
到了大路上，此時衆人經過了一天的長行軍都很疲憊，尤其是學生和家屬們。
周維漢見狀說道：“據點裏留守的僞軍只有四個，解決他們，今天就在據點過夜了。”
“周團長，咱們不趁着夜色抓緊行動嗎？”李有勝問道
“不用，過了這個據點前面就是游擊區了，就好走多了，他們走了一天了，也走不動了。”周維漢說道。
據點樓頂上沒人，探照燈亮着卻沒轉動，留守據點的四個僞軍全部龜縮在據點裏。
據點內，四個僞軍大眼瞪小眼，氣氛有些緊張。
“你們說，排長他們怎麼還沒回來？”一個僞軍說道。
“這他孃的哪有準啊，八路軍往林子裏一鑽，上哪找去。這日本人非得跟自己過不去，老老實實在據點守着不好嗎，非得給八路軍打黑槍的機會。”另一個僞軍說道。
“都注意點，八路軍最擅長的就是夜裏發起偷襲，沒準就趁着今晚端了據點。”一個僞軍開玩笑道。
“老王，那你去樓頂盯着點。”
“一邊去，我纔不去呢，這就是個送死的活，八路軍來了向來是先打探照燈，我又不傻。”
據點外，周維漢帶着戰士們光明正大的站在前頭，後面是烏泱泱一羣人。
“團長，我摸進去解決了他們。”和尚說道。
周維漢直接制止了和尚，說道：“不用，幾個僞軍而已。”
“裏面的人聽着，進山的小鬼子和僞軍已將被我們全殲了，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識相的放下武器投降，我們八路軍優待俘虜。”周維漢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
據點內，四個僞軍激靈一下子站了起來，慌忙的拿起武器，靠近出槍口向着外面打量。
“他孃的，老王你就是一個烏鴉嘴，八路軍真來了，趕快給上面彙報。”
僞軍老王拿起電話，搖了幾下：“喂，喂，這裏是北亭據點，喂！”
“別想打電話叫援軍了，電話線早讓我們剪斷了，我數三個數，不投降就強攻了。”周維漢說道。
“一”
“怎麼辦，電話打不通。”老王急的直跺腳。
“我哪知道怎麼辦，外面烏泱泱的至少百十來號人，就咱們這四條槍，能管什麼用？”
“二”
“兄弟們，要我說投降吧，給日本人當兵，咱就是爲了混口飯喫，沒必要和八路軍死拼。”僞軍老王說道。
“三”
“外面的八路軍長官，我們投降，不要開槍。”
四支槍從出槍口扔了出來，僞軍老王當先走了出來。
和尚見狀，當即帶着人把幾個僞軍綁了起來。
這個據點一共三層，一樓堆着一些物資，二樓三樓是守軍休息的地方，擠一擠放下七八十號人不是問題。
周維漢當即下令，婦女、兒童住三樓，男的住一樓二樓。
“董江，帶着人去樓頂警戒，分撥守夜，把這幾個僞軍也帶上去，省的礙事。”
“其他人，看看據點有什麼喫的？”
這幾天的長行軍一直喫的是乾糧，終於可以喫口熱乎的了。
李大本事帶着人支起一口大鍋，煮起了粥，衆人分撥終於喫上一口熱粥。
“我第一次覺得白粥還能這麼好喫。”一個學生說道，其他人也是點頭稱是。
幾個學生分到一個飯盒，你一口，我一口。
“你們平時的生活條件肯定不錯，但是要有思想準備，八路軍的伙食可跟你們各自的家裏比不了。”周維漢提前給他們打了預防針。
“周團長，你這就是瞧不起人了，我們早就做好準備了。”一個男學生說道。
周維漢突然沒來由的笑了，也是，能走到這的，這些學生都是好樣的，一路上咬着牙緊跟着隊伍，沒抱怨一句。
“周團長，你爲什麼笑，難道我們說的不對嗎？”師小蓉皺着眉頭說道。
“我只是看着你們，想到了年輕時候的我，你們都是好樣的。”
“周團長，你可以給我們講講你的革命經歷嗎？”衆人紛紛湊到圍在一起。
看着這羣學生稚嫩的臉龐，周維漢有感而發，難得的說起了自己的經歷：“我當年是燕大的學生，應該是34年，日本人佔據了東三省，華北岌岌可危，同學們說有人演講，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到組織，認識了我的老師。
後來日本人傳出消息政府要成立冀察政務委員會，我們就去上街遊行，反對華北自治，支援綏遠抗戰，緊接着當局出動軍警驅散了遊行的學生，這就是129運動。”
“周團長，你們都是英雄。”師小蓉說道。
“英雄？不，我們只是不想國土淪陷於敵手，只是想盡自己的一份力，那些在戰場上殺敵的29軍將士纔是英雄，如果可以，我當時真想去和他們一起上陣殺敵。
後來我就和我的同學加入了29軍學兵團，再到後來的南苑之戰，撤退的到大紅門的時候遭到小鬼子的襲擊，佟麟閣和趙登禹將軍當場陣亡，學兵團1500多人剛剛入伍不到半年，活着活到北平城的只有600多人。
再後來我就帶着幾個人加入了組織，當年我身邊的同學大多都犧牲了。”周維漢一直不想提起往事，以爲自己會忘記，但是這次說起，每個畫面卻那麼深刻，有些東西早已印在骨子了，忘不了。
圍在一起的學生眼睛通紅，雙手緊握着。
“我跟你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們，革命不是請客喫飯，流血犧牲是常事，你們要做好準備。”
“你們看看這個據點，別看今天這麼容易就攻打下來，放在平時，據點內正常的守備力量下，不犧牲幾十號人是打不下來的。”周維漢最後說道。
看着學生們分頭去休息，周維漢笑了，笑容中帶着一絲苦澀，一絲悲痛，又蘊含着希望。
當年他的前輩也給他講過自己的故事，今天也輪到周維漢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咱們都是歷史的見證者、參與者。”周維漢自言自語道。
有些事不能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