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多和師父敘了會兒話，回宮之時，已經夜深。
六月初的夜裏，倒比白天好熬一些。慕容清騎着馬，帶着映雪，馳騁在京城街道上，想趕在宮城落鎖之前回去。
這樣也能少驚動些人。
突然，前方一個兵丁打扮的人攔住了慕容清。
慕容清定睛一看，老熟人了，魏宏圖。
魏宏圖有些尷尬，板着臉說：“按例巡查。你們從哪裏來，要上哪裏？”
慕容清笑道：“本侯莫不是眼花了？怎麼堂堂都尉大人親自在這裏巡查路人啊？”
魏宏圖哪裏還是四品都尉！
他已經被一擼到底，成了一個巡夜的普通兵丁。
魏宏圖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你管我呢？回答我的問題。”
映雪喝道：“大膽，敢對承恩侯不敬？！”
魏宏圖不自在地行了個禮：“見過承恩侯。”
慕容清含笑道：“免禮免禮。魏都尉……哦，錯了，這位軍士，本侯探望恩師百里澤回來，準備進宮爲皇上請平安脈。可以放行了吧？”
魏宏圖悻悻閃到一旁，慕容清發現他的腿似乎一瘸一拐的，應該是上回廷杖以後一直沒好。
慕容清本不打算理會，誰知她剛勒緊繮繩準備出發，就聽見魏宏圖輕聲說了句：“謝謝你的長姐啊。”
慕容清回頭一看，魏宏圖彆彆扭扭地轉過了頭。
慕容清輕笑一聲：“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你爲何要謝本侯的長姐？”
魏宏圖輕輕咳嗽了一聲，嘟囔着說：“我妹子的身子已經見好了，不像前些日子那樣動不動就高燒。”
慕容清冷着臉道：“別以爲一個謝字就能抵消你以前給人帶來的困擾。”
魏宏圖低頭囁嚅：“我知道。慕容……院使，你能不能幫我看看腿？”
慕容清擺手道：“本侯不敢給你看病，再說，你如今的職位身份也不配延請太醫了。你與欽天監監正勾結，散佈謠言，詆譭中宮。皇上念舊情輕輕揭過，可本侯心胸狹窄，不對你落井下石已經算是厚道了。”
說完，慕容清策馬離開。
映雪追上來不忿地說：“真是臉大如盆，他怎麼好意思來求您診病？”
慕容清道：“魏宏圖就這樣，他恃功自傲，自負張揚。尋常大夫醫治不好，太醫院沒人肯給他醫，他作作難也許還能省過。既然皇上想磨練他，我們豈能輕易答應替他診病？”
映雪嘆氣：“也就是說，皇上還想用他？”
慕容清點頭：“對，所以纔要恩威並施。要不是顧及皇上，我有一百種方法收拾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終於，慕容清等來了系統的消息。
六月十五這一天夜間，慕容清對傅御宸說“皇上，臣妾晌午休息的時候做了個夢，心裏總覺得不踏實。您能不能陪臣妾去奉先殿上柱香？”
傅御宸上前攬着慕容清，關切地問：“什麼夢？不打緊吧？”
慕容清假裝心悸：“也沒什麼，就是夢見了太祖皇帝。他說……說他當年制定的規矩，已經被改大半。他罵我們是不肖子孫。”
見慕容清依舊惴惴不安，傅御宸握着慕容清柔若無骨的手說：“好吧，好吧，朕與你同去。”
慕容清說夢境，是爲了讓傅御宸心裏多少有些防備。
等到了奉先殿，慕容清將宮人們遣出去，關上殿門。
然後，慕容清開始默默召喚系統。
【我們已經到了，系統小可憐，什麼時候可以開始與金主對話？】
奉先殿裏擺了許多燈燭，光影搖曳，照在一個個牌位上。
慕容清環顧空曠的奉先殿，直覺得如同置身於夜間的海面上，身下是一艘大船，天上是無數星辰。
她有些頭暈，揉了揉眼睛，發現頭頂上一閃一閃的並不是星星，而是許多螢火蟲。
傅御宸驚訝地上前扶着搖搖欲墜的慕容清，擡眸說：“奉先殿門窗密閉，怎麼會突然進來這麼多螢火蟲？”
就在這時，慕容清聽到了系統的回話。
【金主要現身了呢，宿主你自求多福吧。】
慕容清不自覺地靠近傅御宸。
恰在此時，大殿內響起一個聲音：“不孝順的東西，進了奉先殿怎麼還不跪拜？！”
傅御宸的瞳孔猛地放大，條件反射一樣將慕容清擁在了懷裏，問：“是誰？！給朕出來，不要裝神弄鬼！”
一個顯得十分蒼老的聲音說：“老祖宗跟前，你拿什麼大，裝什麼蒜？我是傅匡毅！”
傅御宸如何肯信？
慕容清眼睜睜地看着傅御宸縱身躍起，穿梭在奉先殿的各個角落，連房頂橫樑之上都檢查了一個遍，也沒有發現人影。
傅御宸虎目圓睜：“祖宗？我纔是你祖宗呢！”
慕容清：“……”
傅匡毅被氣得半天沒說話。
傅御宸終於放棄搜尋，攬着慕容清：“你別怕，朕護着你出去。”
慕容清勸傅御宸：“也許真的是祖宗顯靈？你要不要聽聽他想說什麼？”
傅御宸搖頭說：“不可能。鬼神之說，不過是安慰糊弄人而已，誰真見過鬼神？寧太~祖早就腐爛成白骨森森了。要不然，就他那暴脾氣，早就把景仁帝和幽帝給掐死帶走了。”
“閉嘴！我就是成白骨了，也是你祖爺爺！我問你，你還記得祖爺爺的遺訓嗎？我的那些子孫，都被你發落到了邊陲。不是說好了，他們要世代承襲爵位，領取俸祿嗎？即便無能，也是我皇家子孫，你爲何不好好養着他們？”
傅御宸忍不住反駁道：“正因爲您的這些規定，皇室子弟才鬥雞遛狗，一個個不思進取。寧太祖當年勇猛無敵，如今那些旁枝子孫，連打個獵都氣喘吁吁。朕派他們去南方砍甘蔗、去北方修城池是爲了他們好。”
傅匡毅咳嗽了幾聲：“……你怎能殺景仁帝，他是你的親兄弟……”
【作者題外話】：宸宸：咳咳，關於我和老祖宗對罵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