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雙燁燁生輝的大眼睛，卡姿蘭的大眼睛，迸發出期許的目光。
白哲，一個土已經埋了一半的人，此時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瞭如孩童一般的期許，那是這些年，白哲的眼中第一次綻放出別樣的眼神。
……
“林子寒，歇會兒吧，再走下去，你這雙腳真的就要爛掉了。”龍晶看着一路走來的血腳印，有些心疼林子寒。
那一行血腳印，龍晶看得清清楚楚，至少那一行腳印，讓龍晶看得觸目驚心。
“走下去，纔有出路，一直歇下去，這雙腳也不會恢復……”林子寒清楚自己的身體，這具疲憊的身體，已經接近極限了。
在那一次林子寒使用了不該使用的禁術之後，林子寒的端腦，就進入了宕機模式，或者準確地說，是高負荷之下崩潰了。
而帶來的負面效果就是，林子寒那驚爲天人的自愈能力，徹底地消失不見，甚至是臉基礎的恢復和傷口癒合能力，也消失不見。
現在的林子寒，哪怕是受到一丁點的傷，都會很難癒合，甚至是很難恢復。
“但是繼續走下去，只會傷得更重，”龍晶一把拉住了林子寒，手緊緊地攥住林子寒的手腕。
被拽住了一隻手的林子寒，詫異地回頭，看向自己身後的這位本應該冷漠的龍晶，這位翩翩美少女。
“走下去，一直往東走，我們就會走出去。”林子寒看着龍晶，堅定地說道，那目光是何其的堅定，乃至讓龍晶有一絲感動，甚至是想要爲林子寒這不屈的精神，所痛哭流涕。
“可是，你知道哪邊是東嗎？”龍晶還是問出了自己的心中，最大的疑惑，從腳印的軌跡來看的話，林子寒很不巧地剛好走了一個巨大的圓圈。
現在的腳印看起來筆直，可是林子寒一直在偏航，如果繼續走下去的話，結果很可能是走一個巨大的圓圈，然後回到了起點。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不知道哪邊是……東呢？”林子寒站直了身體，伸出手想要指一個方向，卻發現自己好像真的迷路了。
“所以說，我們這樣漫無目的走下去，爲的是什麼？”龍晶很難理解，爲什麼林子寒要做這樣自我感動的事情。
在這裏就算是林子寒走爛了一雙腳，走到最後，身體只剩下一堆白骨，也沒有人會在意的，甚至別人感受不到，看也不會看一眼。
“你就算是再想要見她，在這裏走十萬公里，也不可能走進她一步，你爲什麼非要自欺欺人呢？”
龍晶用絕對清醒理智的聲音，妄圖將已經迷失的林子寒，重新拉回到正途，認真地思考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但是我想要走，我不想坐以待斃，就算是是徒勞的，也比什麼都不做要強。”林子寒甩開了龍晶的手，大聲地嘶吼道。
那聲音充斥的不是振奮人心的力量，也不是堅定無比的選擇·，而是歇斯底里的絕望。
鬼知道林子寒有多麼的絕望。
他用盡了自己的全部，撕碎了困束自己的祕境，來到了牢籠之外，可是現在的林子寒，卻發現，自己已經回不到牢籠之中了。
“我想要回去啊……！”林子寒怒吼一聲，這一聲，對着那紅色的天空，一瞬間周圍的赤色雲層，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嗷嗚~~”
遠處的山谷之中，傳來了如同哀鳴一般的聲音，宛如哭泣的巨獸一般，只是那空蕩蕩的山谷之中，除了將聲音帶出來的風，什麼也沒有。
“嗷~嗚~~”
哀轉不絕的聲音在林子寒的耳邊環繞，那好像就是林子寒的心聲，是林子寒心哭泣的聲音。
絕望，那種孤獨的絕望，無力的絕望，正在摧殘着這位自認爲堅強的殺手的內心。
“砰~”如同子彈穿過玻璃一般，林子寒的心，碎成了一地的碎片。
“我就是一個廢物，一個失去了不屬於自己的血脈力量，失去了那些古族的力量之後，什麼都不是的廢物，我甚至連揮拳的勇氣，都沒有。”
林子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誠如林子寒所說的那樣，失去了血脈的力量，和古龍的精神，失去了端腦，林子寒就是一個廢物。
到現在爲止，那些讓林子寒看起來無比強大的力量，竟然都不屬於林子寒。
對於那些力量而言，對於林子寒而言，這就像是一個寄生的關係，那些東西，都不是屬於林子寒的，他們屬於的是龍子、是基因人、是H-14。
卻發現，林子寒的精神狀態，就像是一團亂麻一樣，完全找不到一個線頭，可是這些奇怪的，不同的麻線，卻這樣捆在了一起。
“一切都會結束的，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也終究會失去。”龍晶的內心，不太理解這句話的含義，這句話在龍晶的不能分析中，就是一句廢話。
但是在看到林子寒那個樣子之後，龍晶試圖模擬了這種情況之下，林子寒的老師甫荼，亦或是玄宇，會怎樣說……
卻發現模擬的結果，都是這樣的一句話。
“這就是廢話文學嗎？”龍晶的腦海裏，最終的模擬，都指向了一個答案，那就是廢話，這句廢話，似乎對於人而言，有着極大的鼓舞作用。
“……”
林子寒忽然沉默了，怔怔地轉過臉去，看着身後的龍晶，看着那個本應該被自己拋棄的龍晶，或者是本應該拋棄自己的龍晶。
“你知道什麼叫枷鎖嗎？這些不屬於我的力量，就像是一個枷鎖，把他們鎖在了我的身體之中，我只是空有其表罷了。”
“這話，不是你說的吧？”
那個被龍晶當作瘋子的林子寒，看起來還是很聰敏的，至少在這種時候，那種敏銳的洞察力，依然還是林子寒的本能。
“確實不是，這是我模擬這種場景之下，你的師父，以及那些影的老傢伙，可能會對你說的話，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最終的答案竟然都是這樣一句廢話。”
龍晶有種被揭穿的侷促，看下林子寒的目光也開始躲閃，不敢直視林子寒的雙眼。
“我曾經和你說過，不要把你那一套分析，用在我身上，我很討厭這樣的模擬！”林子寒的雙眼，忽然迸發出怒意，那種完全掩蓋了剛剛神傷的怒意。
“一個只靠數據說話的傢伙，有什麼資格評判人，又有什麼資格評判一個人的未來，和預知別人的舉止！”
“可是，龍族給予了我足夠強大的數據庫，可以推演出星球範圍之內，所有的事情，爲什麼就不能推演出你們人類的情緒波動！”
龍晶怒聲說道，對於龍晶而言，數據就是真理，至高無上的真理。
“可是，就算是這樣，龍族還是滅亡了，而人類現在的科技雖然不至於超越你，但是人類沒有滅亡！”
林子寒那雙眼睛，黑色的眼球徹底化爲赤紅色，如熾熱燃燒的星球一般，只是這樣赤紅色的雙眸，卻好像被一道鎖鏈牢牢地鎖住了。
“爲什麼？這是爲什麼？明明已經被我吞噬，卻還要這樣鎖着我！”林子寒大聲地質問，質問眼前那個赤紅色的自己。
而自己的身上，則被一道道黑色的鎖鏈，牢牢地鎖住，吊了起來。
赤紅色的林子寒沒有答話，只是就這樣看着，甚至是紋絲不動，如同雕塑一般，若不是那雙靈動的眼睛，林子寒會真的將眼前的這個赤紅色的自己，當做是一個影子。
身體被鎖鏈牢牢地鎖困，枷鎖徹底地鎖住了林子寒的手腳，讓那個林子寒無法使出自己的全力。
龍晶看着那雙眼赤紅色的林子寒，忽然有些激動，那個數據中的林子寒，那個龍晶沒有見過的林子寒，那個在北境被稱爲死神的林子寒，正在一點點地復甦。
“對，就是這種感覺，這纔是那個林子寒，那個被稱作死神夜魅的林子寒，你終於可以取代那個懦弱的自己了。”
龍晶興奮地說道，至少這一行，也不算是一無所獲，龍晶找到了那個沉睡在林子寒身體裏的野獸，找到了那個霸道的林子寒，找到了那個可以擔負起大任的林子寒。
“轟~！”
林子寒雙眼之中的赤紅色褪去，一拳猛然揮出，強悍的拳勁擦過了龍晶，落向了龍晶身後的巨石。
巨石瞬間化爲一堆石塊，四散炸裂開來，原本的巨石所在之地，只留下了一個深深地坑。
“我再說最後一遍，在我的面前，收起那些鬼把戲，不然我不介意把你像那塊石頭一樣，一拳轟成一堆零件，和一連串的數據。
那時候，你也可以告訴我。數據不會騙人的！”
林子寒惡狠狠地說道，眼神中的陰厲之色，和剛剛那個懦弱的林子寒判若兩人。
雖然龍晶不清楚，究竟是那句話觸動了那隻野獸，那個惡魔，但是龍晶明白，那個惡魔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