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管家嘆了口氣。
“今日，我是必然會把少主帶走的，誰也攔不住，也沒人能攔得住老朽，而且，少主的問題，你解決不了，唯有回去，才能保她無恙。”
“……”
顧寒沉默不語。
他明白。
月管家說的是事實。
他沒法攔，也根本攔不住。
看着黑色晶體內，睡得很沉穩的阿傻，他心裏一痛。
“我有幾個問題。”
“公子請問便是。”
“你說的小姐，姑爺，是不是阿傻的父母？”
“是。”
“他們人呢？”
“……”
月管家沒說話。
答案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誰做的？”
“老祖正在查，不外乎就是那幾個對頭。”
“……”
顧寒沉默了一瞬。
“阿傻回去，會安全嗎？”
“絕對安全！”
月管家神情一肅。
“少主對我族而言，意義重大，上次的意外，也只是老祖閉關，被宵小之輩抓住了機會而已，此次帶少主回去，便由老祖親自護持，任誰也不能傷她一根汗毛！”
“謝了。”
顧寒很清楚。
以月管家的身份修爲。
這些話，完全沒必要說，甚至當場把阿傻帶走，他也沒有任何辦法，可對方還是說了，顯然，就是爲了讓他安心。
“最後一個問題。”
他深深吸了口氣。
“你要把阿傻帶到哪裏去？”
“公子。”
月管家沉默了一瞬。
“你這個想法，很危險。”
他是個很講禮數的人。
可對別人講禮數，乃是習慣使然而已，對顧寒講禮數，卻是真心實意的。
其一。
顧寒救了阿傻。
其二。
他看得出來，顧寒和阿傻之間的感情，好得已經有些超出他的意料了。
這也是先前他認真回答顧寒每一個問題的原因。
可這個問題。
他卻是並不太想回答。
“什麼意思？”
顧寒追問了一句。
“公子。”
月管家搖搖頭。
“爲了你自己的安危，也爲了少主，你還是不要問了。”
雖然顧寒看着已經快死了。
可他還是不敢賭那一絲一毫的可能性。
悲劇。
不能再重演了！
“怎麼？”
顧寒語氣微冷。
“堂堂月氏一族，還怕人知道所在？你不告訴我，我就找不到了？”
“你……”
頭一次。
月管家臉上現出了驚容。
“你怎麼知道？”
就算在星空之中，月氏一族也是名聲不顯，少有人聽說，更何況還是在這麼個封閉的地陸，還是從一個快死的人口中說了出來？
一時間。
他心中竟是生出了某些危險的想法。
只不過。
隨即。
這想法就被他按了下去。
恩將仇報。
這種事他做不出來。
“公子。”
他長長嘆了口氣。
“就別讓老朽爲難了，將來，你就算有機會，也不要去尋找少主，切記！老朽這就……”
篤！
篤！
……
突然間。
一陣輕響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又有人？
衆人下意識看了過去。
卻見不遠處，一個雙目緊閉，腰身佝僂，皮膚乾枯的老人，手持一根磨得光滑圓潤的木棍，一步一步朝這裏走了過來。
他雙目似乎早已失明。
走的很慢，也很艱難，身形搖搖晃晃，讓人擔心他隨時都要倒下來一樣。
嘶！
雲頭上。
天晟殿主和天妖谷主對視了一眼，差點一頭栽下來。
這位……
怎麼也來了！
片刻之後。
老人已是來到了衆人面前。
突然。
他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老爺子。”
雲帆見狀，下意識身形一閃，連忙攙扶。
“沒事吧。”
“咳咳……”
老人咳了幾聲。
“沒事，沒事。”
看着雲帆。
他輕輕嘆了口氣。
“看來，是老頭子我來晚了，小傢伙，怎麼搞成了這個樣子？”
雲帆：？？？
老爺子。
認錯人了吧？
我這不是好好的？
“見過前輩。”
顧寒突然行了一禮。
“前輩借劍之恩，晚輩沒齒難忘！”
“無妨。”
老人似乎這才鎖定了顧寒的位置，偏過頭，有些感慨。
“劍就在那裏，你能借去，是你的本事，跟老頭子我關係不大。”
鬼使神差地伸手，在老人眼前晃了幾晃。
“別晃啦。”
老人失笑一聲。
“老頭子我，確實是個瞎子。”
雲帆：？？？
您老……到底是看得見，還看不見啊！
此刻。
月管家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別人看出來。
他卻能感覺到。
外表看來，老人肉身腐朽，壽元將近，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可體內，卻像是藏了一道浩然無匹，霸絕天下的無雙劍意！
雖只一劍。
卻可斬盡天地萬物，日月星辰！
“道友。”
他不敢託大。
“敢問尊姓大名？”
“快死的人了。”
老人搖搖頭，摩挲着木棍，“還要名姓做什麼，老瞎子我早就忘了，倒是閣下你，剛剛出手的威勢，倒是着實不凡！”
“道友。”
月管家沉默了片刻。
“你也認爲我是濫殺無辜？”
老人面前。
他卻是不敢以老朽自居了。
“濫殺？”
老人笑了笑。
“老頭子我眼瞎了，心可沒瞎！”
“也就是我提不動劍了，不然此等宵小之輩，哪裏輪得到你來動手？”
言語中。
豪氣萬丈，卻是再現了幾分曾經玄天劍首的霸氣。
上空。
天晟殿主心裏一抽。
您老提不動劍了？
開什麼玩笑！
對於老人的實力，他比旁人感觸更深，當年，楚狂被斬的時候，他就在不遠處，那一劍的恐怖，他至今難忘。
“其實。”
老人話鋒一轉。
“小傢伙說得對。”
“你就是不說，他將來也能找到你們月氏一族所在之地，無外乎多費些功夫罷了，你又何必要做這個惡人呢？”
“……”
月管家不說話了。
很明顯。
老人先前就到了，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選擇在此時現身，顯然是給顧寒撐腰的。
對萬化聖主三人。
他可以隨意打殺。
可對老人，他卻是根本提不起出手的勇氣來！
看了顧寒一眼。
他神色有些複雜。
從開始的不在意，到後來的感激，再到如今的重視，他一次又一次刷新了對顧寒的印象。
說不定……
“罷了！”
沉默半晌。
他突然嘆了口氣，面容突然蒼老了一些，“蒼瀾古界，月氏一族，你若能活，用心打聽一番，自能找到！”
“多謝。”
顧寒點點頭。
“我記住了。”
“公子！”
月管家語氣一變，誠摯道：“可否聽我一句勸？”
“請說便是。”
顧寒眉頭大皺。
“若你實力不足，千萬，千萬不要來！”
“爲什麼？”
“唉……”
月管家神色有些落寞。
“涉及我月氏一族隱祕，恕我不便多言，可公子需要記住，你實力越強，將來你和少主見面，纔會越安全！否則……不但是你，就連少主，也絕對會陷入危機之中！”
“那阿傻……”
“你若不來，少主自然安全。”
這句話。
被顧寒自動忽略了。
他輕輕走到阿傻面前，看着她熟睡的模樣，下意識就要摸她的腦袋，可手指接觸到的，只是一片冰涼。
“阿傻，你放心。”
“我說過的話，絕對算話。”
“就算踏遍世間的每一個角落，窮碧落，下黃泉，我也一定會找到你！”
“等我！”
“道友。”
月管家暗暗嘆了口氣，看向老人。
“我可以走了？”
“恩？”
老人一愣。
“我什麼時候攔着你了？閣下要走，隨時都可以，又何必來問我這個老瞎子？”
“……”
饒是月管家講禮數，也暗暗鬱悶不已。
你拿劍意鎖着我。
我怎麼走！
“走吧走吧。”
老人擺了擺手，有些感慨。
“便是我想攔你，也是有心無力了，更何況，我這一劍，也並非爲你準備的。”
“告辭！”
看了一眼阿傻。
又看了一眼顧寒。
月管家也不再耽擱，腳步一邁，瞬間沒了蹤跡。
顧寒悵然若失。
手臂依舊平伸，良久不動。
“小師弟。”
左央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忘了問阿傻的名字了。”
“沒必要。”
顧寒望向天際，神色微惘。
“她叫什麼不重要，她就只是我的阿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