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魔女，語氣淡然。
“爲師不會對你動手，若是你需要，爲師更是可提供無數癡情種子來作爲你修行的養分，而這百年之內，也隨你對爲師出手，若是能殺得了我，算是你的本事，這個條件，是否能讓你動心？”
仲羽心裏一跳。
他最害怕靈涯的，也就是這一點。
不僅殺人！
還要誅心！
無數年來，只要被靈涯算計的人，很少是被他親手殺掉的，大半都是被他的種種手段折磨得道心崩潰，自行了斷的！
可怕至極！
也惡毒至極！
他心中篤定。
只要魔女回去，百年之後……依舊逃脫不了靈涯的手心！
“當然了。”
靈涯又看了一眼顧寒，眼中閃過一絲惋惜之色，“回去之前，你還需親手殺了他，斬掉情絲，重走無情之道，恢復天魔真身才行！”
顧寒愣了一瞬。
“原來。”
他看向魔女。
語氣有些複雜。
“這就是能救你的辦法？”
“當然。”
靈涯笑道，“最簡單的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
顧寒沒再說話。
只是心中已然明白，爲何他一直詢問魔女如何救她，而魔女卻從來不說，只是因爲這個原因。
“真傻。”
魔女輕笑一聲。
“若是讓你殺了姐姐，你能做到嗎？”
“……”
顧寒沉默。
他不可能做得到。
“所以呀。”
魔女從顧寒的臉上得到了答案，有些開心，“姐姐同樣做不到。”
她是他的人間。
他又何嘗不是他的唯一？
“塵音。”
靈涯大感失望。
“爲師這是在救你！”
“我答應過他。”
魔女癡癡地看着顧寒。
“只做墨塵音，不做魔女的。”
顧寒心裏一痛。
將她擁得更緊了。
“呵呵。”
靈涯似乎不意外她有這樣的反應，有些感慨。
“天魔無情，你卻用情如此之深，實是無可救藥，只是塵音，你真不想給你爺爺，給你父母，甚至給你全族報仇了嗎？”
“你……”
魔女身形一顫。
“你說什麼？”
“上次有些倉促。”
靈涯嘆了口氣。
“沒來得及告訴你真相。”
“墨塵音，這個名字，真是凡間人能取得出來的？”
魔女面色一白。
她隱隱覺得，靈涯的話裏，似乎藏着另外一個祕密。
“仲羽，告訴她真相。”
“是。”
仲羽行了一禮，直視魔女道：“千年之前，天南界有個頗有名氣的修行家族，墨家。某日，墨家誕生了一名女嬰，乃是舉世難尋的玄陰之體，墨家人大喜，爲此女取名……墨塵音！”
“這便是你了，小師妹。”
“窮苦凡人，連字都不識得幾個，又怎麼可能會取得出這樣的名字？”
魔女一言不發。
眼中那消失了十年之久的幽光，竟有重現的趨勢。
“後來。”
仲羽自然明白靈涯想要什麼，繼續道：“墨家遭遇神祕人襲擊，上到老祖，下到奴僕，全部死絕，只剩下了你一個，師父便將出生不久的你帶出來，交到了一名老乞丐手裏，並改換了他的識憶，這乞丐……便是你認爲的爺爺了。”
顧寒雙拳緊攥。
死死盯住了靈涯。
這人心計之深，謀劃之長遠，手段之歹毒，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了。
“小師妹。”
“這件事，只有我和師父知道。”
“原本殺了你那個所謂的爺爺，已是能讓你踏入天魔之道，這些隱祕，自然沒必要告訴你，可今日看來……還遠遠不夠啊，你怕是根本沒想到吧，你的一生，其實都在師父的操控之下，你逃不掉的！”
“對了。”
頓了頓。
仲羽又補充了一句。
“那個襲擊墨家的神祕人，就是我。”
“靈……涯！！！”
這句話。
直接將魔女最後的理智徹底擊潰，她眼中瞬間浮現了一層幽光，越來越盛，一道森冷的氣息爆發，將顧寒都震退出老遠的距離！
靈涯笑了笑。
“萬年之前，我偶然之間得了萬化天魔身這部魔道祕典，只是苦苦尋覓，卻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修煉，幸而大道垂憐，讓我遇到了你！如今知道了真相，你還能放得下仇恨？若是不殺了爲師，你能甘心？”
轟！
話音剛落。
魔女眼中的幽光再盛一層！
“師父。”
仲羽小心翼翼道：“若是放任小師妹……”
“無妨。”
靈涯笑了笑。
天魔之道。
走到了最後，自然會真正無情，仇恨什麼的，也會被拋棄得一乾二淨。
當然了。
他也不會允許魔女變強到那種地步。
“塵音。”
他指了指顧寒。
“我先前的話依舊有效，想報仇，便殺了他，恢復你的天魔真身！”
“動手吧！”
刷！
身形一閃。
魔女瞬間落在了顧寒身旁。
噗！
未等他反應過來，她一隻手已是插入了顧寒心口之中，將他遠遠帶着飛了出去！
“……”
從頭到尾。
顧寒都沒有反應，也來不及反應。
“好好好！”
遠處。
靈涯滿意地點點頭。
“就是如此！”
鮮血涌出。
瞬間染紅了顧寒的衣袍。
“爲什麼……”
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只是看着魔女，眼中滿是傷感之意。
“你不想報仇了？”
這一擊。
看似致命。
實則卻是避開了他所有的要害。
幽光輕顫一瞬。
露出了魔女霧氣濛濛的雙眼。
“傻弟弟。”
“姐姐騙那個老狗呢。”
“而且我答應過你的，不做魔女，要做墨塵音，怎麼會食言呢？”
她輕輕將顧寒抱住，喃喃自語。
“謝謝你。”
“陪了姐姐十年。”
“姐姐不要報仇了，也不要你的機緣了，什麼都不要了……只要你活着！”
說話間。
一道玄妙至極的冰涼氣息自她身上緩緩升起，盡數凝結在眼中的霧氣當中，霧氣輕顫，轉而便化成了一滴眼淚，內中似蘊藏了無盡玄異和造化之意。
啪！
被這縷玄妙之息沾染。
一道微不可聞的輕響突然傳來。
卻是一直握在她手中，那顆十餘年都沒有任何變化的菩提子，裂開了一道髮絲般細的裂縫！
……
與此同時。
天龍寺後山，誅神陣內。
誦經聲再次停住！
老僧睜開雙眼，面上竟然浮現一絲凝重之色。
“師父。”
無心眨了眨眼睛。
“又怎麼了？”
“你在此稍待，我去去便來。”
說話間。
他僧袍一甩，落下一道佛光，將無心籠罩在內，繼而雙手合十，瞬間不見了蹤跡。
“唉……”
無心也不關心。
只是盯着上空內那顆巨大的頭顱。
“你這種存在，應該很強大吧？”
“沒想到也被人砍了腦袋，封印在了這裏，真是可悲，可憐……”
轟！
話未說完。
那秩序神瞬間崩得極緊，地面微微顫抖，無盡的紅霧也隨之暴走了起來。
刷的一下！
那頭顱三目瞬間睜開，直接盯上了無心，目光冰冷，根本沒有絲毫感情色彩，似乎如同看的是一隻螻蟻一般。
“可憐。”
無心似沒看到一眼。
緩緩站起身，轉而也是離開了這裏。
“不跟你玩了。”
“這世間生靈罪孽深重，業力纏身。”
他語氣悲天憫。
目光澄澈純真。
只是隱藏在目光最深處的，卻是無盡的暴虐和瘋狂之意。
“小僧需得將他們一一渡化，讓他們脫離苦海纔行！”
“此乃，大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