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疏。”
靈涯輕輕嘆了口氣，“你要背叛師父？”
事到如今。
他再猜不到真相，也就不是靈涯了。
沒來由的。
他突然有些心痛，這是以往從不曾出現過的感覺。
“師父。”
冷雨疏擦了擦眼淚，輕笑道：“你是不是很痛心，是不是很疑惑，你對我這麼好，我爲什麼要背叛你……因爲，我想讓師父你死！”
“這麼多年來。”
“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
“我都想讓你去死！”
說到這裏。
本來似清泉一般動人的聲音裏，突然多出了一道恨意，一道刻骨銘心，讓所有人都不寒而慄的滔天恨意！
顧寒嘆了口氣。
他面前的冷雨疏，靈涯面前的冷雨疏，衆人面前的冷雨疏……都不是真的！
唯有這一刻。
她纔是真的她！
一個人生中除了復仇，再沒有任何意義的冷雨疏！
“不對啊。”
千夜疑惑道：“這……不合常理啊……”
“不同的經歷。”
顧寒想了想，“會造就不同的性格，她……一定是經歷了什麼，纔會變成現在這樣的。”
“……”
千夜不知道說什麼了。
不是感慨。
而是判斷失誤。
冷雨疏不是慕千華，顧寒也不是他，他有點尷尬。
“雨疏。”
不遠處。
靈涯緩緩閉上了雙目，只覺得心中的痛意更甚，“你該知道，背叛師父，是什麼下場吧？”
“知道。”
“理由呢？”
“師父……”
冷雨疏輕聲道：“你……還記得我哥嗎？”
“那個傻子？”
“是啊。”
冷雨疏神情有些恍惚，“就是那個傻子……”
……
“一個傻子，一個啞巴！”
“除了討飯，什麼都不會！”
某處破爛的街角，一羣衣着光鮮的孩童正圍着一大一小兩個，穿着破破爛爛的孩童嘲笑個不停。
小的是個女童，約莫四五歲，小臉髒兮兮的。
大的是個少年，約莫十二三歲，身材壯實，眉眼粗獷，帶着憨意。
“傻大個！”
其中一個穿着綢緞衣服，隱隱是這羣孩子裏地位最高的一個，指着女童傲然道：“把你的啞巴妹妹送給我當侍女，少爺我賞你一根雞腿喫……”
“我妹不是啞巴！”
“也不要當你的侍女！”
那少年怒不可遏，根本不讓他把話說完，直接撲了上去。
“打！”
“打死他！”
“叫花子說話還這麼橫！”
“……”
夾雜着種種嘲笑，一羣人頓時扭打撕扯起來。
小孩打架。
哪有什麼章法可言？
那少年雖然身強力壯，只是根本不知道變通，也不知道躲避，只是揪着那身穿錦袍的孩童猛揍，自然的，身上也捱了數不清的拳腳。
“不是啞巴！”
“我妹不是啞巴！”
“……”
他喃喃自語，不斷重複這句話，很快地就揍得那孩童滿臉鮮血。
“不……”
不多時，那孩童已成了個豬頭，立馬服軟，“她不是啞巴……我是……啞巴……”
聞言。
那少年才放開了他。
“給本少爺打！”
脫身之後，那孩童一臉怨毒，指揮着一羣孩子再次對少年圍毆了起來。
從頭到尾。
那女童都不發一言，眼神平靜，彷彿這一切都跟她沒關係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
似乎打累了，又似乎解氣了，一幫孩童才趾高氣揚地離去。
那少年才艱難起身，鼻青臉腫不說，身上也滿是傷痕，齜牙咧嘴，一瘸一拐朝那女童走了過來。
“小妹，你餓不餓……”
“笨！”
那女童突然開口，語氣很不滿，“他們想說就讓他們說好了，每次你都捱揍，還是不長記性！”
她自然不是啞巴。
她只是太聰明，懶得跟蠢人說話而已，自然的，時常被人誤認成啞巴。
“不行！”
少年楞楞道：“說我可以，說你就不行……”
“笨！”
女童一臉嫌棄，起身就走。
“小妹！”
少年連忙跟了上去，憨笑道：“你餓不餓……”
“被你氣飽了！”
“對不起……”
少年突然停住身形，有些難過，“小妹你這麼聰明，我這麼笨……是我連累你了……”
聞言。
女童身形一滯，緩緩轉過身，嘆了口氣，“疼嗎？”
“啊？”
少年下意識道：“疼……不，不疼！”
“唉……”
女童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冷着臉道：“走吧，我餓了！”
“好好……”
少年傻笑起來，“我給你找喫的去！”
……
半月之後。
還是同樣的街角，還是這名女童，也還是那一羣欺負過那少年的孩童。
只不過。
此時的情況和上次完全相反。
女童面無表情。
身旁有一個被用掉的精緻的小陷阱。
地面上，那些孩童躺了一地，哀嚎不停，不是斷胳膊就是斷腿，而那名穿着錦袍的孩童最慘，四肢都被打斷了。
從始至終。
那女童依舊一言不發，默默離去，只是經過那錦袍孩童身旁時，又重重地踩了他一腳。
只不過。
走到另一個街口時。
她身體突然一顫，重重地咳嗽了起來，一陣天旋地轉，便要一頭栽倒。
也在此時。
那名少年再次出現，連忙扶住了她，急得團團轉，“小妹，你怎麼了！是不是又病了！哥給你找大夫……”
“死不了！”
女童艱難擺擺手，嫌棄道：“別喊了！”
少年頓時不敢說話了。
休息了好一會。
女童才漸漸緩了過來。
“小妹！”
見狀，那少年小心翼翼從懷裏拿出一個熱氣騰騰的窩頭，遞到女童面前，“小妹，剛剛有個好心人給我一個窩頭，你餓了吧……”
“什麼好人！”
女童冷冷道：“這世上就沒好人！”
“有的。”
少年撓了撓頭，總覺得她的話有點不對，只是又不知道如何反駁，“上次那個大娘，給了咱們一個白麪饅頭……”
“她想讓我做童養媳！”
“那……”
少年又想了想，“那個劉管事……”
“笨！”
提到這個，女童就來氣，“你幹了三個人的活，就給了一份工錢，那也能叫好人？”
“……”
少年撓了撓頭，只是依舊堅持自己的看法，“還是有的，只是咱們沒遇見……”
眼見女童皺眉。
他不敢再說，連忙把窩頭遞了過來，“你喫。”
窩頭冒着熱氣。
只咬了一口，女童便覺得那飢腸轆轆的感覺消退了不少，身上也多了幾分力氣。
一旁。
少年沒忍住，偷偷嚥了口唾沫。
“飽了！”
她動作一滯，將那窩頭塞回少年手裏，“你喫吧！”
“我不餓……”
“不喫我扔了！”
“喫，喫！”
少年知道他若是不喫，她真能把東西扔了，忙不迭接了過來，不過兩口，窩頭便被他消滅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