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極道劍尊 >第1969章 榆木,木魚(中)
    世間有山,名曰靈山。

    山上有寺,名曰雷音。

    靈山方圓八百萬裏,周邊凡人國度無數,生靈億萬,皆以佛爲尊,雷音寺內古佛八百,菩薩三千,羅漢近萬,僧衆更是不可計數。

    靈山腳下。

    有兩棵樹。

    一棵是菩提樹,在山前,一顆是棵再普通不過的榆樹,在山後。

    靈山雖大。

    可雷音寺僧衆甚多,佛音日夜不斷,亦是傳到了山腳下,漸漸的,兩棵樹也受到了感染。

    五百年的風吹。

    五百年的日曬。

    五百年的雨打。

    日日聽經,夜夜聞道,日夜薰陶之下,那棵菩提樹率先滋生了出了一縷靈智,被居住在附近的山民奉爲神樹,以佛禮待之。

    與之相反。

    那棵榆樹卻沒有半點動靜,又因爲本身普通的緣故,經常被附近的山民砍伐,以作薪柴之用。

    奇怪的是。

    每次被砍去樹體,長則十年八年,短則三年五年,它總能靠着發達的根系再次煥發生機,重新長出樹體。

    如此砍了長,長了再砍。

    一千五百年過去,它依舊只有碗口粗細,且瘦弱不堪,枝葉凋零。

    相反。

    一千五百年來,那菩提樹早已高愈十數丈,粗壯無比,樹冠大如華蓋,已是漸漸被雷音寺內的僧衆注意到了。

    某日。

    靈山腳下,來了一個行腳僧。

    行至山前。

    他順手自那棵菩提樹上摘下了一顆菩提子,而後便入了雷音寺。

    可……

    他的雷音寺之旅,並不順遂。

    因他來歷莫名,舉止怪異,離經叛道,更兼時常口出狂言,所作所爲,與現行佛法大相徑庭,被雷音寺僧衆所不喜,只待了不到一個月,便被僧衆找了個理由,直接趕了出去。

    那行腳僧也不惱。

    只是留下一句‘他日我再歸來,必爲雷音之主’的狂言,便瀟灑離去。

    行至山後。

    他意外地發現了那棵傷痕累累的榆樹。

    “難得。”

    撫摸着樹體,他輕聲道:“你佛根深種,又以己身奉養萬家千年有餘,這是何等大的功德?遠比山上那些只會唸經的和尚強了萬倍,只可惜礙於根腳所限,始終未能開啓靈智,倒是件憾事。”

    “罷了。”

    頓了頓。

    他又是笑道:“你我相見,即使有緣,只是貧僧如今要去做一件事,暫時無法抽身……這樣好了,三年之後,貧僧便會回來,屆時你若還未開啓靈智,貧僧便渡你一渡,如何?”

    雖沒有靈智。

    可那榆樹似能感受到他的善意,枝葉微動,以作迴應。

    時間飛逝。

    就在行腳僧歸來月餘前,那棵菩提子成功化形,被引入了雷音寺,封號菩提羅漢,受萬靈萬世香火供奉,得享自在。

    那棵榆樹。

    卻遭遇了滅頂之災。

    不僅再次被砍伐,甚至連根都被挖了出來,徹徹底底斷絕了開啓靈智的希望。

    一個月之後。

    行腳僧如約歸來。

    只是那棵讓他心生敬佩的榆樹已是消失不見,原地多了一座新房,新房外,一顆方圓數丈的樹根被隨意丟棄在那裏,無人理會。

    站在樹根前。

    那行腳僧沉默了良久。

    “大師也覺得這樹根奇怪?”

    恰好新房主人外出,見他在此駐足,忍不住抱怨道:“誰能想到,就那麼點粗的一棵樹,樹根竟然這麼大,我跟我家的三個小子,整整挖了一個月,又請了十幾個壯勞力,才勉強把它弄出來……”

    行腳僧嘆了口氣。

    “這是,它的佛根。”

    “什麼根?”

    那人聽得雲裏霧裏。

    行腳僧沒解釋,更沒怪罪他,只是開口索要這顆樹根。

    “大師想要,拿走就行了!”

    那人很慷慨,也很費解,“不過這樹根又乾又硬,拿來當柴燒都費勁,大師想拿它來幹什麼?”

    “阿彌陀佛。”

    行腳僧雙手合十,輕聲道:“貧僧來履行約定,渡它一渡。”

    那人更奇怪了。

    他自幼長在靈山腳下,自然知道得不少,渡惡人的,渡善人的,甚至渡動物的……他都見了不少,可渡一顆木疙瘩的,還是第一次見!

    更何況。

    還是個榆木疙瘩!

    “大師。”

    想到這裏,他調侃道:“人們常說,榆木疙瘩不開竅,你渡這玩意,能行嗎?”

    “行。”

    行腳僧點點頭,輕聲道:“鐵樹尚有開花日,榆木自有開竅時。”

    也不多說。

    他親自動手,從樹根之上取下了最堅硬的那部分,亦是世人口中的榆木疙瘩,細細打磨成了一隻木魚,隨身攜帶。

    ……

    行腳僧很怪。

    走的路,更是與現有的佛修大相徑庭。

    主張心性本淨,佛性本有,覺悟不假外求,更是不重戒律,不拘坐作,不立文字,強調無念無相,即心是佛。

    起初。

    他的理念不被衆僧接納,備受打壓,輾轉流離,四處顛沛。

    期間。

    這隻木魚跟他形影不離,陪他踏過了千山萬水,輾轉了大千世界,見識了紅塵滾滾,經歷了劫難重重,可……礙於先天根腳,始終沒有多大的變化。

    行腳僧也不急。

    依舊是隨身不離地帶着它。

    隨着時間的推移。

    行腳僧的主張漸漸被大衆接受,追隨者,心疼,弟子……日漸衆多,甚至到了最後,連雷音寺的諸多古佛菩薩,也接納了他的道理,再次邀請他前往靈山雷音寺一行。

    這一次。

    他不再是一個人,所主張的理念,也不再被人嘲笑。

    而這一行。

    也應下了他當年放出的狂言。

    他與現任雷音寺主持公開論道百年,引得三千大世界的諸多名宿前來圍觀,甚至還有多個不朽者現身,聲勢之大,堪稱空前!

    百年期滿。

    現任雷音寺主持被他的道理所折服,甘拜下風,讓出了主持之位,不知所蹤。

    而那隻木魚。

    在這場論道中,始終被行腳僧放在身側,日日夜夜被佛理薰陶了百年,也終於誕生出了一絲靈性,只是距離生出自我意識,還差了不少,似乎……能走到這一步,就是它的極限了。

    彼時。

    所有人都在勸。

    以行腳僧即將得證不朽的修爲下,就算想要佛門至高法器,亦是一句話的事,又何必跟一個永遠開不了竅的榆木疙瘩較勁?

    昔日落魄的行腳僧。

    彼時風光無限的新任佛主。

    雖然身份地位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卻依舊不改初心,甚至當着衆僧的面,發下了大宏願。

    “這榆木疙瘩不開竅。”

    “貧僧,亦不得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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