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面不改色,心中暗諷:我謝你沒放個小棗子。
陳文盛得意地走過來,對她說道:“七王妃,人是你要救的,可別把人射殺了,否則王妃犯法與庶民同罪。”
她懶得理這人,拿弓、取箭、拉滿、瞄準一氣呵成。
可此時,靶子前的人卻緊張地抖了起來,風華一下子沒了十成十的準頭,遲遲沒有鬆開手。
她本想等那人鎮定一些,可被瞄準的越久,那人抖得越厲害。
不能再拖了。
她心中快速計算了一下抖動的幅度,猜測鬆手後,那人會抖得幅度會更大,便按着心中的計較,驀地鬆開了手。
箭影直掠,快速戳中那人頭頂的桔子,箭帶着桔子又射到了後邊的靶子上。
衆人不由地歡呼起來,似乎忘記這精彩的一箭是顧風華所射。
那活靶子摸摸自己的頭頂,瞬間癱坐在地。
梅影帶着王千和早已趕到,見到這一幕,王千和露出欽佩的眼神,對風華說道:“好準頭,七王妃也適合學鍼灸,穴位必定找得準準的。”
“去救人。”風華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王千和,無聲地責備他治好了陳文盛。
經過風華身邊時,王千和小聲說道:“我沒治好他,每天他得疼一個時辰呢!”
風華勾了勾嘴角,“不夠。”
“讓讓,讓讓。”王千和穿過人羣到了另一頭救人。
“王公子,你這是?”見王千和要救人,家丁們出手阻止。
這些受傷的人,都是主子們的獵物,怎能又醫好?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一介大夫見人受傷卻不能救,可難受了!誰要讓我難受了,我以後便再也不入誰的家門。”王千和溫和地威脅道。
家丁們看向自家主子,得到肯定後才放行。
畢竟誰敢得罪小神醫呢?
射中之人可繼續射箭,接下去,風華唰唰唰地把餘下人的果子都射了下來。
一場獵奇,就此落下帷幕。
風華扔下弓,拍了拍手轉身就走,沒有注意背後那些羨慕的、好奇的、怨恨的目光。
回到寢宮後,她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準備早些休息。
正要熄蠟燭,葉炎柒卻黑着臉推開了房門。
“你不是回府了嗎?”風華奇道。
見風華身着單薄的中衣站在面前,葉炎柒紅了臉,呵斥道:“愚蠢!穿上衣服。”
風華低頭看着包得嚴嚴實實的中衣,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不服氣回道:“我要就寢了,穿什麼衣服!你爲何闖入我房裏?”
葉炎柒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忘了正事,回嗆道:“這是我的寢房。”
行宮畢竟不比府裏,這寢宮雖不小,卻只有一間主屋。
風華思量着他也沒說錯,便啞言,取了件衣服披上,想着大不了今晚去跟梅影擠一擠。
葉炎柒見其不語,纔想起此行目的,沒好氣地說:“爲何又去出風頭?你怎麼盡做這些愚蠢之事!”
她知道自己今天出風頭,完全打破了葉炎柒的處事原則,將他拱到了風頭浪尖之上。在馬球場,就有人明裏暗裏諷刺他,想來再隱忍的人,也不喜聽到那些話吧。
打定主意,她低頭默默地聽訓。
原本,葉炎柒以爲她知道自己做得過火而無言以對,卻無意看到燭火下的她無所謂地撇撇嘴。
剛壓下去火頓時又竄了上來,諷刺道:“你以爲你救了一羣人,功德無量是嗎?”
這嘲諷的語氣讓她十分不舒服,忍不住辯駁:“我沒有覺得自己有多少功德,但下人的命也是命,他們有權利活下去。”
“呵。說得好!”葉炎柒冷笑,“你覺得他們能活?”
風華不解地盯着葉炎柒,“你什麼意思?”
“那些人有的是犯了事,有的則是特地挑來獻人的。他們到了這裏,運氣好的話能找個新主人,即使殘了但主人心情好便會放過。可如今你打破了規則,讓這些人回到原主身邊,他們使命沒完成,下場會如何,你可知?”
葉炎柒的聲音越來越冰涼,讓風華心寒不已,她喃喃道:“怎麼會......”
“你自以爲做了好事,卻不知你所謂的好心,有時會將人推向萬劫不復之地。連規則都不甚瞭解,便出手耍風頭,不是愚蠢是什麼?”葉炎柒毫不客氣地訓斥。
如若她是個草包,生不出什麼威風之事,喫一些虧也不是什麼大事。
可偏偏眼前這女子喫不得辦點虧,還總是出盡風頭,似乎一點都不懂得自家的處境艱難,頗有一種商女不知亡國恨的味道。
這輩子,葉炎柒都沒同誰說過那麼多的話。與顧風華說那麼多,也是想讓她清醒一些,莫辜負了母后的心意。
可偏偏風華與葉炎柒想的完全不在一個點上。
原本那些宅鬥陰私都在暗地裏進行,已讓風華唾棄不已,可這視人命如兒戲的活動居然拿到這明面上,還稱之爲規矩?
她眼中閃着銳光,盯着葉炎柒的眼睛,“是我愚蠢了,居然不知道天子腳下還有這些爛透了的規矩。只是破便破了,難道王爺還要維護這草菅人命的規矩?”
葉炎柒看着眼前正氣凜然的女子,竟不忍責備。
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略顯蒼白地解釋:“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那麼簡單,萬事都有更爲周全的法子。”
“是我唐突了。”見到葉炎柒有些頹然,風華低下頭,意識到自己不該指着葉炎柒去改變什麼。
說到底,現在她知曉那三十一個人不好過,又能做些什麼呢?
她只是擦乾了滿是污濘的表層,卻無法挖掉潰爛的根部。
兩人愧疚地瞥了對方一眼,卻撞了個正着,便趕緊將視線移向別處。
沒了話題,兩人一片沉默,滿屋都是尷尬。
“你休息吧。”最終,葉炎柒先開口,自個操縱輪椅轉身出去。
風華原本想問他要不要在此休息,自己去與梅影擠一擠,可一想到還有正事,便也不搞那些虛頭巴腦的客套,開口送客,“王爺,慢走。”
看着葉炎柒往書房方向過去,風華關了門,熄了蠟燭。
明天的圍獵纔是重中之重,得先養足精神。